“岳飞不是忠于帝王又是忠于什么？”

就在潘小帅顿住的时候，一道质疑声从演播厅后排传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将目光投向身后的那个人。是王教授。系主任登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小声道：“干什么？坐下来！这是转播现场！”

“转播现场怎么了？潘教授的论点有问题，怎么还不允许我发问了？”

王教授这次竟是半点不怂，梗着脖子瞟了一眼系主任，自顾自开口大声道：“岳飞愚忠是事实，他忠心的是帝王。若忠心的不是帝王，你说他是为了山河百姓，那请问潘教授，岳飞为何不自立为王？乱世当中揭竿而起的大有人在，他岳飞当真只是为了百姓，何苦做他人臣子？”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不少学者暗暗给王教授竖了个大拇指，其实关于岳飞的争论一直都有，只不过始终不痛不痒罢了。只是眼下的这个场合，提出质疑，实在是不像话。黄忠娇站在幕后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看向身旁的导演，问道：“这位学者是谁呀？怎么没按着咱们安排好的剧本走？”

导演也急了，拿出对讲机，喊安保人员过来处理。坐在台前的潘小帅撇见了导演的举动，微微一笑，重新握住麦克风，看向演播厅后排的王教授，淡淡开口道。“首先，这位教授提出来的观点我认为很正确，历史嘛，就是个小孩子，前人愿意让它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

“我们要做的是剥茧抽丝，透过现象看本质。”

一边说着，潘小帅一只手藏在桌底下，朝黄忠娇摆摆手，示意不用动用安保人员。黄忠娇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但最后还是让导演撤去了已经就位的安保人员。“这位教授提出来的观点很好啊，对，既然岳飞他效忠的对象是子民百姓江山，那为什么不自立为王？纵观整个南宋王朝，岳飞是绝对具有这个实力的。”

“咱们说开了，岳飞当时手握岳家军，是整个南宋王朝最具杀伤力的队伍，也是军队数量最多的一支，最深得民心的一支队伍。”

“这样的队伍，哪怕是起兵造反，也有相当大的概率成功，当时南宋王朝的主力将领，基本和岳飞的关系都不错。”

“那么为什么岳飞没有造反呢？事实上，岳飞不止一次两次接受到金人的邀请，希望岳飞看清南宋气数已尽，弃宋降金。”

“杨再兴就劝降过岳飞，结果呢？结果是被岳飞痛打一顿，生死不知。”

“我们做个假设，岳飞当时真的降了金，那么南宋王朝将会如何？彻底灰飞烟灭，一丝一毫的抵抗都不会有，只能任人宰割。”

“但岳飞并没有这样做，一个皇帝是否昏庸，岳飞怎么会看不出来？假设岳飞忠心的是皇帝，那么当时议和的时候，岳飞就不会去拒和，选择了进军朱仙镇。”

“一个会拒绝皇帝的议和大计，一个拒绝了皇帝最早下命班师回朝的将领，你说他忠心皇帝，我是不太信的。”

潘小帅侃侃而谈，将每一条证据都陈述出来，淡淡开口道：“岳飞的文献记载中提及过，要收复的是汉人失地，是大宋失地，换而言之，不是皇帝的失地。”

“岳飞自始至终都只为了宋朝而战，为了宋朝的子民而战，并不是所谓的为了皇帝而战。”

“这位王教授，我没有记错的话，您的学术专业应该是在文献资料上，您怎么会连这种问题都会错？”

潘小帅始终微笑着，言语却如刀般，狠狠的砍在了王教授的心上。顿时，整个演播厅后排的学者们都不淡定了，看向王教授的眼神都变了味。按理来说，岳飞的争议是很多，谁提出来都没有问题，但为什么偏偏会是和潘教授共事的王教授？为什么还会提出来一个如此……令人尴尬的质疑？千年光阴荏苒，其实不论当时的真相如何，岳飞真正忠于的是南宋朝廷，是江山子民，而非一个皇帝。皇帝在那会儿短短十几年就换了三茬，这又该怎么说？系主任脸色涨的通红，一把拽住王教授的衣角，死命的打眼色，希望王教授坐下来。王教授此时站在原地，脸早就涨成了猪肝色，双拳紧攥，不知道该说什么。“岳飞身上体现的，是民族大义，是家国情怀，是君王死社稷臣相死国门的忠义，我不知道王教授此举为何。”

潘小帅摇了摇头，像是好笑一般说道：“还请王教授坐下，认真听讲。”

“砰”认真听讲！这话何等荒谬！王教授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屁股重重坐在位置上，使劲的喘着粗气。一旁看戏的几名学者差点憋不住笑，这潘教授说话也太有水平了。坐下听讲，这是老师对学生的态度。但今天，就在央台主持的演播厅里，竟然对一个同为教授的同事说这话！说明了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了，还请王教授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过来问我。”

潘小帅像是记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一笑道：“王教授是专门研修文献史料一类的，可能是看的史料文献太多，一时半会对岳飞的认知出现了偏差，这个可以理解。”

随即，潘小帅不再提这事儿，仿佛将王教授丢在脑后一般，划走一页PPT，继续笑道：“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一起来探讨探讨。”

后排。系主任一拳捶在了王教授的腿上，怒目而视。“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这是一个学者的涵养？”

系主任半年都未曾发过如此大的火，压低了声音怒喝道：“你明明就是研修文献资料的，故意给潘小帅难堪？结果呢？这是咱们同一个学校的！”

王教授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一刻，自己从未感觉到脸上如此的火辣。潘小帅的几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自己提出一个质疑，本意是想让潘小帅难堪，驳斥潘小帅的观点，未曾想却被潘小帅教育了一番。最后竟然还让自己坐下，好好听讲！这是什么意思？对自己赤裸裸的羞辱！眼下这么多学者坐在这里，而且还是央台转播，全国观众都会看见自己今日的窘迫之态！“什么都别说了，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回学校，自己去找校领导！”

系主任咬着牙，指着身后的大门，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