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今儿哪来钱买猪尾巴？”

陈常君瞧着铁锅问。夫妻俩得意洋洋，你一句我一句炫耀自己的本事：“咱家二姐就病怏怏的模样，识不识字也没法给你哥换个好生养的媳妇回来……”“后院刘家大郎比你小一岁，想去学堂交不起束脩，我说好让他顶二姐去。”

“你爹跟他们讨价还价，给咱足足三百钱，买这跟猪尾巴才花五十钱，还剩下……”真特么的二百五！还学中间商赚差价！陈常君登时一口都不想吃了。自己千辛万苦给陈如夏争取来的学习机会，这么就拱手送人，这坑娃的爹娘真是没谁了。“行啊，去吧。夫子跟我说的是，二姐是女娃，去学堂要帮忙种地做饭才行；刘家大郎去的话，那就是掏学堂茅厕，挑大粪。你跟刘家说了没？”

画面感让陈源急忙喝了口水。“还有这事儿？”

“当然。我也要给夫子家干活，否则何来束脩？地都还咱家了。往后咱家地你跟我娘要多去侍弄。”

赵氏僵住：“我跟你爹种地倒容易，勤快点就是。可让刘大郎掏粪……这可不好办了，刘家虽是佃农，刘大郎靖字辈独苗，可金贵呢。”

靖字辈意味着辈分高，出门满眼望去都是侄子孙子。陈常君大快朵颐，还夹一大块放到小秋碗中：“怕啥，大不了跟他家打一架。”

陈源凝思摇头：“打不过，他孙辈太多，再说他爹壮实着呢。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打也得先把你大哥叫回来……把你大姐夫也喊上！”

“那就把钱退回去。”

“都花了，拿什么退？”

“不是还有二百五？”

“你娘去草市扯了几尺花布——压箱底的，将来给你娶媳妇用。”

陈常君翻出原主记忆，如果按照原主惯性思考方式和行为的话……陈常君腾地起身，指着赵氏跺脚哭闹道：“娘你撒谎，你都这么说好几次了，结果什么花布、绣线的，你全都拿去给自己做衣裳，穿不了几日没钱又送去解店，我将来的新娘子才不要你穿剩的！”

陈常君对此表演虽然诸多不适应，但显然赵氏应对起来非常娴熟。她起身到陈常君身旁，擦下陈常君根本没流泪的脸，连哄带骗道：“娘这次真是压箱底留着给你娶媳妇用的。娘岁数大了，不能总穿红戴绿，出去让人笑话。”

往常的话，陈常君还会再闹一会儿，直到爹娘满足他什么条件为止，然而这次陈常君却不那么好糊弄，他直接指着箱子道：“我不信，什么红的绿的，你拿出来我看看。”

赵氏白陈源一眼，起身翻出那块花布。陈常君心里的气就甭提了，他捉起花布就往外跑：“娘果然用不了这块。大姐有喜了，这块布肯定是娘给外孙买的，我这就给大姐送去。”

陈如秋一看，迅速放下碗提起背篓就去追陈常君，陈源和赵氏愣在原地皱起眉头：“老大有了？怎么没听说啊……”陈常君带着幺妹一路小跑出村儿，见爹娘没追来，才兴高采烈地往下柏树村去。经过龙王庙时，陈如秋拉下陈常君衣角：“小哥，龙王庙，你再去拜拜？”

“那就再拜拜？”

四下里无人，陈常君便带着陈如秋一起进去，跪在浦垫前虔诚跪拜。“小秋，跪下，闭眼……好龙王爷，我们一家温饱问题，全仰仗您老人家……”陈常君颇费些力气才集中注意力进入空间，感觉自己心力有些不足，想随意顺个快递箱，一手已经抓在一个鼓囊囊的编织袋上。瞬间，陈常君感觉自己就被弹出空间。咕噜一声，袋子落在眼前。陈如秋睁开眼睛，惊喜道：“小哥，龙王爷又对不起你了！”

“嗯，他也这么说的。”

这是一个自己用针线封口的编织袋。发件人王富贵，发件地是山东农村；收件人王一诺，收件地址是魔都闵行；备注：女儿就喜欢老家土产，请快递小哥一定早点安排投递，辛苦小哥。透过袋子中间的缝隙，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装的是大个儿土豆，但是已经长芽。陈常君微蹙眉头，按说老父亲给女儿的应该很新鲜呐。再细看那快递单才发现，原来是个拒收件，正在原路返回。拒收理由很扎心：别再给我寄这些，你不嫌麻烦我还嫌丢人，再寄我就换地址！唉，可怜天下父母心。陈常君索性也不打开，直接将袋子放进背篓，领着陈如秋离开。这个时候土豆只在南美洲遍地开花，神州大陆还不见其踪迹呢。“小哥，这次龙王赔你啥了？”

“嗯——是一种好吃的，叫土豆。”

“比粟米粥好吃？”

“好吃多了。”

陈常君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陈如秋跟着也咽了下口水，满眼期待。大姐家，二姐正好也在，见陈常君来十分欢喜地迎上：“小哥，衣裳都做好了。”

“这么快？！”

陈常君放下背篓。陈如春笑眯眯回答：“你们姐夫不让我出门、什么事都不许我做，憋在家里闷得慌。”

“那正好，娘特意买一块花布，说是给外孙的。”

陈如春眸光一亮，满面春风道：“这还是小娘子上轿头一遭，娘这是转性了。”

“可不是。”

陈常君如是说，陈如夏微微皱眉。陈如春展开花布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又看到装土豆的袋子，便问是什么。见郑钱氏不在，陈常君便拆开编织袋，拿出一个土豆。“这个叫土豆，龙王说很好吃。”

“好吃？龙王？”

陈如春一头雾水。原来，陈如夏一直守口如瓶，没将陈常君的秘密说出一个字。陈常君解释自己被扔到水塘吓晕之事，以及龙王的各种道歉。陈如春听着，渐渐舒展开眉头，咯咯乐起来：“你们姐夫夜夜都给我讲许多奇事，却没听过君儿这种，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可不要跟外姓讲。”

陈如夏急忙提醒：“龙王说这事不许外姓知道。”

“那是自然。有这等好事，我一个凡人怎会坏了神仙的规矩？”

陈如春轻笑着回应。陈常君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才发现下面还有一袋豆角豆、一袋花生。陈如秋扒着袋子瞅，拿起一个生土豆放在嘴里就咔擦一口。陈常君吓了一跳，忙提起陈如秋大声呵斥，让她吐掉。陈如秋吓得哇哇哭，嘴里的土豆也掉在地上。这几日一向维护她的小哥怎么这样瞪眼睛吓人？陈如春揽过幺妹在怀中，埋怨陈常君道：“不就一个土豆，左右都是要吃的，如此吓小秋作甚？！”

陈常君弯腰寻到吐出来的土豆才长舒口气，伸手抱过委屈的陈如秋，抚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土豆虽然好吃，可是长芽以后就有毒了。”

“啊？那这一袋子岂不是都没用处？龙王没诚意啊。”

陈如夏嫌弃地将手中的土豆丢回袋子。“这你就不懂了吧？长芽的地方抠掉就能吃了。而且这样的土豆是可以种下去的，就像种芋头那样。”

“哈哈哈，对不起龙王，误会你了，对不起对不起……”陈如夏一边笑着，一边合掌朝龙王庙的方向拜。“大姐，你留些土豆种，其余的我带回去。”

陈如春掩口笑道：“那等冬天娃儿就有土豆吃了。小舅舅又送布又送土豆，将来娃儿董事了最亲小舅舅。”

一共四十个土豆，虽然大部分都长芽了，但是依旧可以看出精挑细选的痕迹。陈常君给陈如春留下十五个，又拿两个没长芽的让陈如夏放炭盆里烧着，其余的都装回背篓。不一会儿，土豆的香气四散开来，虽然都没吃过这种食物，但三姐妹都咽了口水。土豆烧熟，陈如春将土豆切开，留下两块给婆婆和相公，两块让陈常君带回去给爹娘，剩下的几块才让四个人分吃。最淳朴的美味让包括陈常君在内的四人都开心不已，父亲给女儿的果然不同凡响，不仅味道比超市的好，个头也大。陈如春相公郑玉从外面回来，刚一进院就大喊：“春儿，相公给你和娃带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