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常君就去敲陈源夫妻的房门，拿出十文钱往桌上一拍：“爹，娘，今儿早饭前你俩把咱家菜园翻了就行。”

陈源宠溺地朝陈常君一笑：“呦，小当家还挺像样！好，爹娘听你差遣，给你翻地去。”

陈常君笑而不语，陈源这一半是宠爱，一半是惦记那十文钱。陈如夏一如既往煮没什么营养的粟米野菜粥，且比前一日还要稀，因为家中的粟米也见底了。陈常君看着锅皱眉，把剩下的粟米一股脑都倒了进去。“陈常君？！”

陈如夏抬眼有些怨恨，这就是败家子的行为。“不吃饱怎么干活？！”

陈氏夫妻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床干活，不过园子的确早该侍弄一番。房前这块菜园不大，长宽两仗，且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翻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陈常君和做好饭的陈如夏也来帮忙，很快园子就全翻好了。一家五口围着桌子吃饭，陈源夫妻吃的格外香，因为这些年他们都很少这么卖力气干活。陈常君放下那十文钱道：“等会我去学堂，二姐也跟我去，在学堂帮我做工。中午散学回来，还请爹娘把地备好陇，就再给十文。”

陈源和赵氏对视一眼，不情愿又不得不点点头。就当作陪小儿耍戏，也要坚持久一点，孩子就是心血来潮，过了今天说不定就忘了。陈常君照例要带着陈如秋一起去学堂，三个孩子各自背着背篓，陈常君指着米缸道：“爹，娘，早上吃的好吗？”

陈源夫妻点头：“好，粥比往常都稠。”

“那就对了。家里没有粟米了。等会你俩用那十文钱去买点回来，否则今晚就喝西北风。”

“啊？！”

一个想用十文钱买点酒喝，一个还惦记着花布，登时都傻愣在原地。新官上任三把火，陈常君算是给个下马威先，看陈氏夫妻没反驳才放心地离开。凭借往日这对夫妻对他的宠爱，很多事执行起来就容易多了，若是大哥陈常坪这么说的话，只怕要引起一场男女混双的内战。陈源和赵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无奈地坐下来，将锅里最后一勺都吃地溜干净。陈常君给陈如秋准备更多的沐浴露让她吹泡泡，陈如夏一身整齐的衣服跟陈常君坐在最后一排。安顿好姊妹二人，陈常君先去夫子那，将父母所作所为如实道来：“刘靖瑄要入学，我家二姐也要入学……”按说那本《观沧海》抵束脩的话，再加个孩子也不算过分，但这样下去何时是头？自己一把老骨头，岂能因为这一本书把余生都搭进去？邱文昌虽然对《观沧海》爱不释手，还是抬眼看了下陈常君道：“要不然……我把书还你吧。”

陈常君忙摆手：“夫子，拍良心说我不是这意思，就是想夫子帮忙，就说让我和刘大郎给学堂茅厕掏粪……刘大郎的束脩我来承担。”

说着，陈常君拿出五百钱放下。邱闻昌感叹一声，将钱推回到陈常君跟前：“这钱我就不收了，你也是个孩子家。掏粪之事，我倒是可以开口，是你有什么打算吧？”

陈常君狡黠地点头：“我爹娘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打算让他俩来掏粪，锻炼锻炼身体。”

邱闻昌笑了下：“那好吧。此等孝顺之事我得成全你。”

陈常君又掏出昨晚写下的当家文书：“昨天我爹娘已经同意陈家从今往后我来当家，还立字为证，我想请夫子给我引荐钱里正，做公证人。”

邱闻昌虽然对陈常君态度有所改观，可是依旧觉得这是小孩子胡扯，牵扯里正进来多少有些不妥，便婉拒道：“你这文书写的……有些不堪入目啊。”

“您先看看呐。”

陈常君的字大大小小，难看至极，不过内容却十分准确，邱闻昌费力读完后，忍不住点点头。“夫子，凡事不能看表面。字好内容烂，不正是人家说的‘绣花枕头稻草芯’吗？我这是稻草枕头金玉芯，就差一个公证人了。”

邱闻昌捻着胡须想了想，点头应下：“那今日下午散学后，你跟我去村社，请钱里正做公证。”

陈常君连忙鞠躬感谢，邱闻昌微笑道：“你说的那本《齐民要术》我借来了，你若想看，随时可以来学堂看。”

“多谢夫子，我是一定要仔细读的。”

陈常君再次道谢，方退着离开邱闻昌的书房。为帮陈如夏识字，陈常君忍痛放弃学霸位置，和陈如夏坐在最后一排学渣位置上。男孩子性格的陈如夏没有平常家女孩的怯懦，这让陈常君长松口气。阳光下的院子里，一个穿戴整齐、扎着红头绳羊角辫的小姑娘撅起小嘴巴吹泡泡，任谁看来都是一幕温馨无比的画面，准备上课的小堂生们更是羡慕不已。有昨日的经验，许多小堂生们都带来吃的喝的，打算交给陈常君当束脩，学习一下吹泡泡方面的知识。陈常君亦有准备。下课时，小堂生赶紧都围过来，陈常君从桌子下面搬出一个破罐子和一个破碗，陈如夏从书袋里拿出一把精挑细选的草梗。“高档泡泡液，五彩缤纷有弹性，一勺一文钱，或者用食物换。”

钱少辰作为地主家长孙，在这种公平公开的交易中登时失去优势，不禁气鼓鼓地指着陈常君道：“昨儿我用一个鸡蛋才换来吹两次泡泡，今儿怎么就这么便宜？你还我鸡蛋。”

陈常君不屑：“昨儿不是单给你一人吗？知道啥叫物以稀为贵嘛？再说了，我又没强迫你体验，是你自己把鸡蛋拍我桌上的。”

等着教束脩的小堂生们随声附和。钱少辰眉毛一挑，刷拉一下拍下十文钱。这是他平日压兜的全部家当，此时心疼地脸直抽抽：“我包了！这总行了吧！”

小堂生即刻叽叽喳喳起来：“那怎么行，我先来的！”

“我的束脩都放下了！凭什么你全包？！”

“就是，陈常君说了，一人只能体验一次！”

陈常君：“？？？”

我可没说过这话，你们想象力蛮丰富的，按你这么说我这生意还怎么做？要求一人一勺的跟主张垄断的形成对峙，一群斗志昂扬的小公鸡谁也不肯让谁。这样一磨蹭，陈常君一笔生意都没做成就到上课时间了。小堂生们悻悻地回去座位，免不了用眼神埋怨钱少辰一阵子。这还是钱少辰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小小的心灵受到极大创伤，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翁翁也给自己弄来一样的泡泡液。翁翁早说过，别人家孩子有的，他也一定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