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常君按照发货清单点货,每个盒子都完好无损,还赠送一个轻薄的双肩背包。赠品嘛,质量也就那样,店家的一点心意。双截棍用防震袋紧裹,袋子去掉后,散发出幽幽荧光;按照说明,这双截棍还可以旋在一起,成为一根长棍;弹弓是金属手柄,弹性大力度强,手柄两侧有红外瞄准,说明书说可以射出一百米。陈常君试了下,这弹弓非常趁手;手拿弹弓,腰装钢珠,对于一个九岁孩子来讲,简直就天下无敌了;头灯有两个,里面本身就装有电池。陈常君按照说明打开,霎时间差点没把自己晃瞎,急忙又把灯关上。这头灯功能很全,有感应开关功能,分远光近光和强光弱光几个档位,还有求救红光,能连续发光还能闪光,俨然一个成年人价值不菲的大玩具;拍二发三的锂电池就是给这头灯用的。最后一个不大的盒子是工兵铲。陈常君打开头灯的弱光,拿出闪着寒光的工兵铲。铲头可调节角度,一侧可以当钢锯,一侧是利刃,按下铲头,后面露出破冰盾,亦是非常锋利;除了这些,上面还有些凹槽和小洞,陈常君还没弄清楚是何用途。工兵铲的手柄是三段二十公分的金属管,旋在一起就形成一把相当像样的铲子,看单子上的价格,竟要三百多块,再看这做工,的确也物有所值。瑞士军刀比常见那种红色的要大些,展开来看内容也丰富,绝不是削苹果和开瓶盖的那种。除了弹弓,其余东西都被陈常君仔细收好,然后将弹弓放在枕头下,美美地睡了一觉。清晨,陈常君被关门声吵醒,起身看去,是陈如夏穿着一身旧衣往外走。陈常君好奇地拦住她,指着刚泛白的东方问:“这么早干嘛去?”
“你昨儿说田间管理做的好,产量能翻一番,我想去‘田间管理’。”
陈如夏一本正经地说着,陈常君笑了起来:“行啊,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
陈如夏执意让陈常君回去睡觉。陈常君已经背上背篓:“哪能让你自己出去?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陈如夏尴尬地一笑道:“除了你没人敢欺负我……”晨光中,两人在田里劳作,陈常君薅草,陈如夏规整秧苗。小村庄在公鸡啼鸣时苏醒,两人已经规整出一大片田地。晨光化作稻田里的碎金,身披金光的陈如夏揉着腰起身,手搭凉棚朝陈常君喊道:“小哥——,再过三四天就能全规矩出来了,还赶得上种晚禾呢!”
“我知道——”陈常君直起腰身回应:“我想办法买种。”
炊烟袅袅时二人回到家,爹娘还没起,陈如秋一个人在灶台前玩耍。陈常君敲开陈氏夫妻的门:“爹、娘,该起床了,昨儿许你们的钱我都准备好了。”
陈氏夫妇哼哼唧唧地起来,见锅里没饭,而陈如夏正在晾晒刚才顺路拾回的柴,陈常君在给菜园浇水,饿到肚子咕咕叫的二人只好亲自动手做饭。“今早吃干的。”
陈常君嘱咐:“这样才有力气干活。”
赵氏将所有的粟米都倒进锅里,陈源本想偷懒躲开,还没出门,就被陈常君递上扁担:“家里没水了,爹去担点水吧。”
趁着赵氏不注意,陈常君塞给陈源一文钱。陈源喜滋滋地出门。一文钱虽然不多,可是他从前浑身上下真是一点响声都没有,赵氏是绝不会让他有私房钱的。笼络过陈源,陈常君又将前一天用泡泡水换来的炊饼、粟米等交给赵氏:“娘,等会我爹挑粪,干得好就把这些给他吃,干得不好就不给他。”
赵氏接过来狡黠地一笑:“到底是儿子懂娘。你爹就是懒,看我不好好治治他!”
话虽如此,陈常君心中却清楚,这两口子有一口吃的也会分着吃,赵氏不会独吞,陈源不会独食,一根面条都得两人一人一边。将双截棍仿佛背篓,吃过早饭后陈常君照例和陈如夏带着幺妹去学堂。路上,陈常君教两姊妹背《咏鹅》。经过村社,刘氏看护幼儿的通告已经贴上,正是按照陈常君提议,起名为“幼儿园”,识文断字的正磕磕巴巴地读着。有人转身看到陈家的三个孩子,见两个女儿比从前干净又体面,长舌的农妇不禁讽刺道:“你家这是被仙人指点了?娃儿知道洗脸了。”
陈常君看忽闪着大眼睛的小秋,道:“昨儿是师娘照看的幺妹。”
说着,陈常君又道:“小秋,背个《咏鹅》。”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陈如秋脆生生地背完,三人手拉手从众人跟前走过,留下扛锄头、挎竹筐的人们在原地目瞪口呆。乡里的民风还是淳朴些,这些人虽然对陈家的改变有所保留,但是只要能明确判断出好坏的,大伙儿还是心向好的那一面。回想陈氏夫妻破落户的模样,就把这功劳自然而然地归功于邱闻昌和刘氏。想到这儿,大家齐刷刷地转头重看那告示,认字地继续磕磕巴巴地读。学堂里,刘氏对陈常君已经另眼相看。她昨儿特意找张婶子算过,陈常君经过在乱石塘昏厥那次,被她家的卯日星君叫魂后,已经转了性。“知道吗,他是被神仙点化了,往好了变,那神仙就是我家卯日星君。这可是折我寿的——都以为神婆容易,却不知我们都命短!”
刘氏放下二十文钱:“本是找你聊聊天,不想竟说了这么多。钱不多,拿去买点香,也算我一片心意。”
白拿钱当然舒服,张婶子笑成了花:“菩萨保佑你,你可是个大好人。”
刘氏虽然有点心疼二十文钱,可眼见陈如秋就忘了这档子事,若不是她和她小哥,她也想不到照看幼儿的活计。出力不多,还被人尊重,当身处在整个位置时,才能切身体会相公的优越感。这边学堂开始读书时,那边已经有人带着自家的小娃去后院。陈如秋乖巧有礼,与从前看到那小乞丐形象大相径庭,人们不禁感叹:果然孩子还是要好人来教。有陈如秋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天就有两个农户将孩子留下来,按照通告所写,自备些食物,下午再来接走。刘氏虽然准备一晚,但见事情真的促成时还是紧张。陈常君下课时过来探望陈如秋,对刘氏道:“早上送来时师娘就带着娃儿们做做游戏,活动活动,之后喝点水,讲故事,再学首诗,这就差不多午间了。把各自食物发下去,照看着吃好就可以午睡了,一觉睡醒再将上午学的诗背一遍,也就该回去了。”
陈常君回忆自己幼儿园时代的生活,将程序一一道来。刘氏犯了难:“可我也不会读诗啊……我不认得几个字。”
陈常君自信满满:“不必犯难,师娘把读诗的时间安排在我们下课这会儿,让我二姐来教便是。”
刘氏眼眸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那孩子虽然从前看上去乖戾些,如今眉眼十分柔顺,尤其在她照顾陈如秋的时候。看时间差不多,陈常君鞠躬离开:“等散学我把作息时间写下来,师娘按照那个来就行。”
“那真是太……”刘氏到底没说出感谢的话,陈常君就恭恭敬敬地退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