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让人们会低估一个十几岁孩子可能怀有的恶意。“宛央，没事做了去打扫鸡棚。”

陈常君吩咐。莫宛央收住脚步，看眼匍匐在床榻的陈常坪，又回眸看那消瘦的身影。回想起从前，自己再怎么任性使唤杜鹃，若遇到父亲，杜鹃还是要听父亲的。“是。”

莫宛央转身朝外面走去。“大哥，等会儿我喂你吃。”

陈常君端起碗，不紧不慢地说。陈源忽然用手肘轻轻砰陈常君，低声道：“你不让丫头伺候你哥……”“是莫小娘子……不是婢女。就咱们这家庭，配让人伺候吗？”

陈常君固执地纠正。赵氏起身离开，陈源继续道：“好、好，莫小娘。你不让她伺候你哥，你爹我能理解，爹是过来人。那爹去喂你哥吃饭，能给几文？”

“一文。”

陈常君拉长脸。“我的儿，是不是少点，你哥少说也要卧床半个月。我心里有数。”

“那还不是你下的死手？”

陈常君说着，忽然想笑。这莫不是陈源一边教训儿子、一边顺便致富的门路？“爹，你是不是早预料到了？就算你要照顾我哥，过几日种晚禾也得下田。”

陈源润下嘴唇：“说啥呢……我要不下狠手，这不就得送他上衙门挨板子？那还有命？当家的多少加点，你哥他挺重啊。”

“说好了，该干的活计不能落下，单独照顾我哥一天给两文。”

陈源美滋滋地扒拉稀饭：“好，一言为定。还是在你那存着，你可别唬我，我有数呢。”

俩人声音再小，陈常坪也听了个八九分，心里的怨气腾腾往上涌。他想要发作，一用力才觉得浑身哪哪都痛，只能恨恨地看着这边。陈常君还要去关帝庙赴约。他将余下的零食都投喂给西厢房，嘱咐陈如夏看好莫宛央，别让她乱走，尤其别去陈常坪身边。莫宛央的倔强和坚强让他敬佩，他只想让她平安长大。关帝庙就在村社斜对面，隔些年就修葺一番，比起晒场的两座庙祠，简直算是华丽。陈常君到时，没觉得里面有人，刚要抽身离开，就见阴影里鬼鬼祟祟地钻出一个矮胖的身影。“钱小胖，你约我过来，然后你又躲起来，该不会是请君入瓮呢吧。“嘿嘿，没有的事。”

钱少辰四处张望一番，随后压低声音对陈常君道：“没别人，就咱俩。”

“那怎么成立合作社啊？”

陈常君说着，又要离开，一把就被钱少辰拽了回来。“是咱俩结拜……”“我可没想跟你结……”陈常君话还没说完，就见钱少辰已经将三柱香强行塞进他手中，又拿火折子点燃。此时，两人已经各执一炷香，烛火映出钱少辰那胖乎乎的笑脸，满脸真诚和荣幸。钱少辰转身对着关公像噗通跪下来，刚要说誓词，发现陈常君还愣着，一把就把他拽跪下来：“咱俩快点，关帝老爷可忙了呢。”

钱少辰的目光犹如夜空的星星般璀璨，陈常君担心自己此时说不，这孩子会哇哇大哭起来。哭也就罢了，说不定从此会抑郁。“我钱少辰……”“我陈常君……”“从此愿结为异姓兄弟……”说完，钱少辰如何也想不起来后面该说什么，抓耳挠腮地看着陈常君，轻声问：“后面咋说，你记不记得了？”

“嗯？”

陈常君面对前方，自然而然地涌上前世听过无数遍的誓词：“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不离不弃，终身不……”忽然，陈常君发觉这誓词仿佛哪里不对，思考该如何开口解释时，那边的钱少辰已经随他把这一段一字不漏地给念完了。“终身不啥？”

钱少辰眨巴眨巴眼睛问。“终身不移……不改变今日的决定。”

陈常君叹口气。“关帝老爷，我钱少辰终身不改变今日的决定！”

说完，钱少辰从关公像下面掏出碗和酒坛，陈常君看直了眼。倒上酒，端起酒碗，钱少辰再度愣住：“我记得不是有一句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对对，加上这句。”

两人对着关帝像郑重宣誓，又各自饮下一碗杏花酒，将碗摔下，这仪式就成了。陈常君其实很喜欢钱少辰的性格，敢爱敢恨，敢想敢干。钱少辰呵着口中辣辣的酒气：“嘿嘿，大哥。”

“哦，小哥。”

陈常君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早点回去吧，免得你爹娘担心。”

“嗯，小弟我听大哥的。”

钱少辰将酒坛收起，将酒碗碎片踢开，跟在陈常君身后离开关帝庙。“我送你回去吧。”

陈常君犹豫了下开口。钱少辰拍着胸脯，用说书先生的口气：“不用，大哥保重，小弟回家睡觉去了。”

说完，他学着大人模样，迈着阔步一摇一晃地往钱家大院角门而去。陈常君站在关帝庙前目送他离开，那胖乎乎的身影进入黑暗中后，空中传来一阵猫头鹰的叫声，只见那不慌不忙的身影登时撒丫子飞跑起来。看到这一幕，陈常君嘬着牙花子疼。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太上火了，他这几天牙龈都肿起来，也有可能是萌新的恒牙了。走在村子的泥泞的小道上，陈常君舔了舔满口牙。光滑不再，如同花生壳一样的口感……许久没刷牙的事实让陈常君很难释怀。牙刷，牙膏，哪怕只有其中一个，另外的我都能想办法解决。半夜，陈常君被牙疼折磨醒。从小他就知道长牙时会痛，但从不知道在没有牙刷和牙膏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疼醒。坐在床沿儿，陈常君自然而然地想到空间，瞬间就凭意念进去，目光落在一个身旁一个较大的纸箱上。这个箱子看上去其貌不扬，说不定装了许多不值钱的小玩意，譬如牙膏牙刷拖鞋……空间里，陈常君抱住箱子闭上眼睛，期待迎接自己的惊喜。“最好是一大箱食物，或者日用品……巴拉巴拉——变！”

弹出空间，双臂感觉到切实的压力，这一箱子东西着实不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