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离开，听陈常君这么一说，他便要搭一段马车。“三叔，你要是不着急回去巴陵，可不可以在我家待几天，等我回来。”

“呦，知道想三叔了？”

“嗯，想三叔了。等我回来你再走。还有就是，三叔这几天帮我照看下家里，我不在家，实在不放心。”

陈源和陈泽登时明白陈常君说的“不放心”代指什么。陈家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些起色，陈源腰板还从没这样直挺过。虽然房子塌了，可陈常君一直都让大家能看到希望，但如果陈常君不在家，陈常坪就不知会暗地里又出什么幺蛾子。“对对，听君儿的，君儿想你了。”

陈源也规劝。陈泽想了想，点点头：“行，那我就留下来待几天。”

“可不要惹事，君儿的名声可好了。”

陈源警告陈泽。陈源拍拍自己的脸笃定道：“那是肯定的，咱得给小侄子涨脸！”

能留下来也是件好事，至少接下来的几天不用为吃住犯愁了。大字不识一箩筐，在巴陵那么容易混呢？八面玲珑又如何，稍有不慎，无论得罪哪个，都够他滚出巴陵了。陈常君本来想让三叔仔细看着陈常坪，哪知他一回去帐篷，陈源就跟陈泽商量起来。不多时，陈泽弄懂陈源的用意，啧啧称赞。“你这当亲爹的就是心太软，我再荒唐，也断不会做把自己送进去的事。既然你当不起这坏人，这事就交给我！”

“嘿嘿，那敢情好，坪儿还是畏惧你几分。”

第二天一大早，陈常君只带一个背篓，就坐上钱家的马车出发。钱鸣礼略显疲惫，但依旧笑意满满；刘小郎自觉地位低下，就只在前面跟车夫一起，顺便还能学下赶车的技巧。开始陈常君和钱少辰还十分好奇，嘻嘻哈哈打闹，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觉得倦了，安静地在马车里眯着眼睛打瞌睡。车夫技术很好，午间在一个驿馆用过饭后，朝东北方向继续行进。一行人边走边打听，也没走冤枉路，在晡时前就到了缨沟子。这还真是山沟沟里的村子，一点都没有洞庭湖水系其他地方的那种水乡气息。进村的路就是一条溪水的沿岸，地上连道车辙都看不到。这是一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马车的到来让家家户户都推门来看，见是陌生人，大家又非常默契地关了门，想找个人打听都没门路。“罢了，去找那块地吧。”

按照地契所写，几人步行半个时辰，才到山脚下。这一路上不是石头滩就是荆棘丛，只有窄窄的一条小路，左右望去，除了半人多高的植被，竟然少有开垦出来的耕地。钱少辰少年老成地感叹：“这村子看上去可不怎么样，难道他们不种田吗？”

陈常君道：“这地不好种，何况随便开荒也是要被问罪的。”

钱鸣礼拿扇子拍了下钱少辰：“往后可要多动动脑。”

刘小郎眼见，在石头和野草间发现一块石碑，按照地契所述，再向北五十步，果真见一片开垦出来的田地。这块田虽然“草盛豆苗稀”，可比起刚刚的荒芜，简直算得上伊甸园了。大伙停下脚步，四处瞭望。这片地三分在山脚下，七分在山坡上，虽没算不得良田，但五十亩连成一片，在这个小村子也是非常壮观的。山脚下的部分种了粟米小麦，山坡上的则是有些年头的茶树。望着黑黝黝的大山，钱鸣礼道：“岳州最好的茶是君山针叶，产于洞庭湖畔，这些卖不上价。”

“茶铁盐煤不都是官卖的？”

钱鸣礼点头：“这些小地方往往会卖官些，留下的自有挑担子的商人来收，价格比官价高两成。”

钱少辰咔吧咔吧眼睛：“那也就是说，今年这边采下来的茶，我们就可以卖官了？”

钱鸣礼蹙眉：“可以这么说。但这块田恐怕有人侍弄。”

陈常君索性走进田里，一群没被发现的鸟儿呼啦一声飞起。陈常君皱了下眉，随后拔除几处茂盛的杂草，道：“钱二叔自信点，把‘恐怕’去掉。这五十亩田没赔给刘家时，肯定有佃农种的。只不过这田种的真是太拉胯了。”

“拉胯？”

“嗯？就是种的很差劲。”

杂草实在太多，陈常君从田里出来，拍去手上尘土，抛出来时路上就一直思考的问题：“所以，郑家这边是如何跟佃农说的呢？”

陈常君对此时的土地买卖并不了解，钱鸣礼解释道：“如果主家要卖田，首先要问租种的佃农是否要买，其次同族、五服，再次是邻里。邻里都无人买，才能卖同乡。”

刘小郎补充道：“之后才是邻乡，无论怎样，这块田也轮不到咱们。”

日头偏向山头，山风袭来，带着茶香和归巢鸟儿的欢乐。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那我们应该先去找租种的佃农吧？”

钱少辰问。“自信点，把‘吧’去掉。”

看鸟儿又落在田里，钱少辰恨恨道：“拉胯！”

缨沟子明显地广人稀，一行人不仅要找到租种佃农，还要找到落脚之地。踟蹰片刻，也只有返回缨沟子一种办法。再回到村里时，已是炊烟袅袅，但依旧没有一家敞着门。几人寻到一户院子比旁人都齐整些的，好不容易才叫开门，说明来意后，男主人脸色愈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