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知道哪个把合作社“团建”的消息传了出去。陈常君去学堂路上,但凡碰到的村民,都会在打招呼时问一嘴:“何为团建?”为避免散学后被留下来背书,所有合作社成员都认真学习,生怕错过第一次团建。散学后,陈常君被邱闻昌拦住:“陈常君,满村都在传你们要团建,你倒是给我说说,何为团建?人家问我,我不知如何回答,这一日过地如坐针毡。”
“团建乃团队建设,就是……大家一起做做游戏,吃吃饭,促进感情,加强团队凝聚力。”
“那为夫能不能去见识见识?”
“啊?”
陈常君看眼前笑眯眯地老头,知道自己还是太嫩,掉坑里了。邱闻昌一去,大伙儿势必拘谨,还团什么建呢,团灭还差不多。“这……”陈常君为难,又不知道如何拒绝,毕竟莫宛央还寄养在人家呢。“你同意了?哈哈,好,那你们先去,我去换衣服。”
陈常君还没回答,邱闻昌已经一颠一颠地去换衣服。在外面等待的一众小伙儿伴围过来,问夫子跟陈常君说了什么。“夫子说……他也要去团建。”
“啊?”
一群半大孩子如同被人揪了毛的猴,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钱少辰也没了主意,带领其余人直勾勾地望向陈常君。思量片刻,陈常君下定决心:“合作社是咱们的地盘,夫子就算来也是做客。咱们尽到地主之谊就行,不必想太多。”
一干社员立刻附和:“嗯嗯,说不定夫子就是想吃鸡了。”
“对对,我们就当他不存在。”
“咱也让夫子见识下,咱们合作社多会种田。”
大家揣着担忧,壮胆似地说出这些话来。为不与邱闻昌同行,大伙儿都撒丫子跑开,说好直接去地头集合。陈常君该带的都在背篓,直接奔地头去。刘靖瑄就在陈常君前面,踌躇着走不快。等陈常君追上,刘靖瑄站住问:“菜板和刀我都带了。那等会儿种好地,我可以先回家吗?”
“你傻吧?”
陈常君学钱少辰的口吻:“邱夫子也要来!难道你想让他觉得你……你喜欢逃课?”
“邱夫子”仨字,对刘靖瑄来讲,就像孙猴子的紧箍咒,他再有主意,登时也没了办法。“没……没有啊。”
刘靖瑄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就走吧!”
他俩到地头时,不用去学堂的刘小郎已经将地又整饬一遍,直接种就可以了。刘小郎满脸笑意地迎上来,从背篓里拿出几只山雀。“怕不够吃,我今儿打的。”
顿了顿,刘小郎又道:“这是我用自制铁箭头射的,可别让我爹知道。”
“哈哈哈,肯定不会!”
三人就先开始种辣椒,刘小郎挑来水浇地。不多时,社员们陆陆续续都到地头,各自带来的东西都堆在一起。这边干活正酣,就忘记夫子的时候,邱闻昌戴着斗笠、穿短衫草鞋过来。还没人见过夫子穿短衫的模样,大伙儿想笑,又怕被听见,隔着老远就开始猜测。然而,大伙儿各种猜测都没说到点子上,唯独陈常君看得懂。邱闻昌许久之前就对《齐民要术》耿耿于怀,还曾跟他感叹过“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这句话,看来他正在实践对自己的承诺。邱闻昌姗姗而至时,本来还聚在地头的孩子又哗啦一下散入田间,低头挖坑、拿瓢浇水,管他忙不忙,反正别让自己闲着就是。万一被夫子喊去背书可如何是好?邱闻昌笑呵呵地在地头摇着扇子,观察片刻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到陈常君身旁。“社长,给老夫也安排点事情做?”
“啊?”
陈常君虽然料到老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但没想他这么直接地让一个孩伢子来安排。“那……要不您跟刘小郎一起浇水?”
“呵呵,好,好啊。”
邱闻昌到刘小郎身旁,一瓢一瓢地开始浇水。“唉,许多年没仔细种过地,家里都是你们师娘张罗,再怎么教你们‘粒粒皆辛苦’也没有底气。”
邱闻昌大声地说,其他人虽然没敢抬头,一个个却听地明白。有邱夫子在的原因,大伙儿都没像往日那样说笑,一个个低头仔细干活,没想这辣椒种地倒是很快。见快要完工,陈常君要去做菜。刘靖瑄已经干完自己手里的活计,悄悄过来接过陈常君的锄头。陈常君又招呼几个人过来帮忙,还有几个大一点的,直接去替换邱夫子,扶他过来休息。有人挖坑做灶,有人拾来干柴,有人当当剁鸡……在陈常君的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邱闻昌就像客人一样,坐看主家忙碌。当所有活计都差不多,只剩下陈常君忙碌时,大家都朝邱闻昌围过来。见夫子没有往日那般威严,所有人都放下负担,笑嘻嘻地跟夫子讲合作社的轶事。吃红肠、写社志,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邱闻昌也忍不住赞叹。一个九岁的下等户孩子,和一个地主家的小胖,竟然能让这些平日懒散的学生如此团结。“小儿亦能掀起千层浪。”
这是邱夫子对陈常君等人的评价。那边,陈常君如同将上沙场的战士。铁锅烧热后,倒菜籽油、鸡肉块和姜蒜花椒等调料,以及去了籽的红辣椒准备下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