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鸣礼将点菜的权利交给这几个少年郎。钱少辰先问小二有没有红肠,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才继续点别的。各色饭菜端陆续端来,都是平日里不常见的,陈常君劝解刘小郎和钱四不必客气,一桌子人就开开心心地吃起来。陈常君吃着美食,门口有动静时再抬眼看看。席间说到刘小郎的弓,他委屈地眼圈发红。“我一转头的功夫,弓就不见了,钱四哥的刚放下,也不知为何弦就断了。”
钱四恨恨道:“是郑左淳,我看到他和他的人鬼鬼祟祟的,后来他也承认了。”
陈常君摇头:“捉贼要拿赃,当场没捉到,是我们没能耐,往后就不要再提。”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传来几声女子的娇笑。陈常君抬眼一看,是自己守株待的兔来了,霍地起身。门口几人走过,一个女子的长指摆弄着一张弓,发出“砰砰”的声音。“我的弓!”
刘小郎反射似地起身,直接冲出去。陈常君和钱四紧随其后,钱少辰也跟了出来,却生生被陈常君给推回隔间,顺势还把帘子也放下来。“你的身份不方便露面。”
陈常君解释。钱鸣礼也拉钱少辰坐下:“你是钱家人,这种事不要参与。”
“可二郎是我大……”钱少辰忽然打住:“刘小郎也是社员,作为副社长,我们要有难同当。”
“你不想这是最后一次出来玩吧?”
钱鸣礼的一句话,让钱少辰郁郁地回到位置。门前,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毫不避讳地玩弄着刘小郎的弓。跟在女子身后的,正是郑左淳和许二渔。在这儿碰上陈常君几人,让郑左淳和许二渔十分诧异。“我的弓!”
被人一而再地欺辱,刘小郎情绪激动,欲上前理论,被钱四拉住。“哦哈哈哈,真是冤家路窄,你们不会也是来找乐子的吧……”郑左淳目光慢慢落下。陈常君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直接对那风尘女子说:“这弓是我师傅的,你偷走的?”
“偷?”
女子一下扔掉手里的弓。女支女的名声本就不好,若是挨上“偷”字,只要告到县衙,不论三七二十一她们就得先挨顿板子。刘小郎去拾弓,郑左淳忽然伸脚过来朝刘小郎手踩过去,一直盯着郑左淳的陈常君一脚将他的脚踹开。“郑左淳,我们人多,你最好好自为之,这可不是荣家湾。”
钱四警告道。刘小郎怜惜地抚摸自己的弓,之后一如往常那样背在肩上。郑左淳没占到便宜,哼笑了下:“比人多?哈哈哈……”说话间,许二渔朝旁边喊了一声,好几个人应声从里边的隔间钻出来。这些都是荣家湾的不学无术的混混,是郑左淳的跟班。“你们还有人吗?”
郑左淳邪笑着朝陈常君和刘小郎过来:“我倒要看看,在这打你们一顿,你们找谁给你们做证去!”
七八个人朝这边围过来。陈常君没做声,思量以他们几个在这打架的话,胜算究竟有几分。答曰,一分都没有。即便如此,陈常君也想胖揍郑左淳一顿。看来只能以智慧取胜,学会利用资源。陈常君三人慢慢后退,怕连累其他人,也没往隔间里撤。郑左淳愈加嚣张,狞笑着脸狠狠朝地上淬了一口:“呵呵,姓陈的,我今儿就好好收拾收拾你,让你看看到底谁是爹!”
许二渔也一脸谄笑:“这两个交给我们,县学有规矩,武学生若是在外打架,是要取消资格的。”
已经摆开姿势的钱四和刘小郎,紧蹙着眉头,无奈地放下举起的手。陈常君鄙夷地一笑,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瞥见酒楼天井里热闹非凡,计上心来。要群殴,那就来个规模大点的,小打小闹可没意思。就在三人已经退到楼梯口时,陈常君忽然大喊了声:“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喧闹的酒楼登时安静下来,就像有人按下静音键。在酒楼用餐的,大多是各乡里正宴请的武学考生,这句话可是已经被他们足足议论一整天了。而这稚气中带着气势的声音,不就是武考现场最早带头那声音吗?当时大伙儿只顾着随之一起呼喊,根本没机会见识真人,没想到这人竟然也在酒楼。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所有人都唰地扭头,朝陈常君这边看过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陈常君再次喊道。这时候,郑左淳一伙儿的拳头已经正砸向三人,他们一边抵挡一边后退,陈常君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掉下去。忽然间,一只有力的手将陈常君拉住。“光天化日,干什么呢?!”
有人呵斥。呼啦一下,就窜上来七八个壮丁,各个满脸愤怒,两个动作快的,已经把陈常君几人护在身后。钱四简要地说明事情经过,刘小郎将自己的弓展示给众人。郑左淳见要引起众怒,即便自己人多,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这些人的家势,跟他郑家比不了,但那一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就足以让这些人冲动。法不责众他还是知道的。如果真的发生冲突,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且这事闹到县衙,若真彻查起来,自己的龌龊事可不止这些。许二渔比郑左淳更清楚其中利害,急忙自己揽下所有罪责。许二渔一番巧舌如簧之后,硬生生把这事说地天衣无缝。围观的考生一头雾水,分不清到底该打许二渔还是郑左淳。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郑左淳忽然抬头,对刘小郎揶揄道:“刘小郎,你不会是因为去年我不小心打了你,还耿耿于怀呢吧?”
刘小郎皱起眉头,郑左淳忽而抬高声音道:“你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这?为此还敲诈过我家五十亩田……”不明真相的群众更加迷离起来。五十亩田,可不是小数目,在许多人眼里,那是一辈子也挣不来的家当。眼见不好,陈常君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郑左淳脸上,一字一句道:“你作弊被我师父发现,几乎把他打残,害他错过去年武考。为不去县衙下大牢,你才选择私了赔田。既然你这么念念不忘五十亩田,不妨我们就把田还你,也把你打残私了!”
陈常君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他挥舞着手臂,让旁人都有种上去揍人的冲动。这突兀地一下,让郑左淳彻底懵圈,一个乡间野小子有什么能耐敢老虎头上拍苍蝇?!正要发作时,许二渔急忙上来对郑左淳耳语。“人多眼杂,此时不移动手。”
陈常君双眸射出寒光,硬是把郑左淳看地心惊。破釜沉舟?这简直是头狼崽子!此时,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全都明白过来。这种被人迫害到无法参加考试的痛,仿佛也痛在围观的考生身上,顿时,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建议将郑左淳打残。这些人嚷嚷着,并没动手,郑左淳便想趁机溜走。忽然,不知哪个把自己桌上的灯给吹灭了,刹那间,所有人都开始吹灯,碧瑶楼登时陷入在“呼呼呼”吹灯的声音中。不过须臾间,所有人就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给我揍!”
“仗着家势欺辱我们武考生的畜生!”
“大家一起上,一个也别放过!”
刹那间,也不知又上来多少人。陈常君手疾眼快地抓住郑左淳,和钱四、刘小郎以及一些无名英雄们,对着这群人就是一顿痛殴。刚刚还好端端的酒楼,此时惨叫声和叫好声掺杂,等掌柜和伙计们慌张地重新点好灯时,店里已经恢复平静。“小二,加盘红肠!”
“掌柜的,算账!”
“妈的,我要的上房好了没?人呢,咋还不带我去!”
郑左淳一行人哼哼呀呀地倒在门口,狼狈不堪。店家也不愿事情闹大,抽空派人搀扶几个送到大门口,叮嘱他们夜黑小心,顺便还说了句:“帐就不必结了,我今晚可没见过你们。”
无论什么人,是非黑白还是知道的。陈常君几个结账离开,刚刚那些壮丁们都微笑着打招呼:“店里都没位置了,瞧你们刚进门就走,饭都没吃。”
陈常君礼貌地点点头,想郑左淳这样嚣张跋扈的人,这次打了也就打了,告官也没法取证,他完全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