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旬也终于可以歇一歇,闲来无事,他就时常照顾那四条小鱼儿,他实在是喜欢的很。刘靖白跟客人寒暄,真诚不做作,应付起来得心应手,陈常君便在一旁跟着学。不多时,四个伙计从后院出来,两两一伙儿,推着独轮车,对照名单,按个青楼画舫去送货。九娘和花穗刚要离去,看到这一幕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头,花穗还在思索其意时,九娘已经明白过来。“他们这是给别的店铺送货呢!”
九娘恨恨地摔下帕子。陈常君从窗子里朝九娘笑了笑,大声喊话道:“九娘,天气渐凉,树下没有阳光,可别着伤寒。”
“不劳你挂心!”
九娘气鼓鼓回应,迈着大步离开。陈泽从屋里出来,因这次的事陈常君预判准确,应对稳准狠,导致陈泽也不那么惧怕九娘这母老虎。他提这个茶壶,抓紧机会戏谑:“进来喝口热茶再走啊——”“喝你奶奶腿!”
花穗扭头,朝陈泽做了个鬼脸,之后又骂了句更难听问候爹娘的话。“呸!你个小丫头崽子!”
陈泽跳脚地回敬。因自家侄子在,陈泽才没问候对方祖宗,否则,他保证能骂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哼,想卖去别家酒店食铺?他陈常君怕是不知道我九娘在行会的地位!”
九娘说着,匆匆赶去岳州城的酒食行会。她虽然不是会长,可只要她一声令下,倒要看看,哪个还敢买陈氏食铺的红肠。然而,当花穗跑断了腿,按个食铺酒肆都去了一遍后,才知道竟然没有一家跟陈氏食铺有合作,大伙都说没捞着这好买卖。其中一个老板不无感慨:“我们也想卖啊,着人带着厚礼登门,结果吃了闭门羹,连个理由都不给,想必还是跟你们德庄楼合作,不屑于我们。”
这老板满眼幽怨,虽然说得是陈氏食铺架子大,实则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德庄楼暗箱操作。这可是个大黑锅,但是基于九娘已经气到跳脚,花穗澄清过后就把这一段瞒了下来,免得九娘拿她出气。“那你打听没有,陈常君到底把红肠卖去哪里了?总不能卖去学堂、驿站了吧?”
“打听了,说是卖去青楼和画舫了。”
九娘凝思。青楼和画舫也都给客人提供饮食,但多是果子点心一类无需烹饪的,那么红肠对这些地方简直再适合不过。青楼和画舫,是九娘鞭长莫及之地。花穗寻思片刻,低声道:“还有,听说青楼和画舫是觉得德庄楼青睐红肠,才跟陈氏食铺合作的……”九娘抄起茶杯摔在地上。曾经多少来岳州城不懂事的外地商户,都是她用这办法给搞破产的,最后她要么分一杯羹,要么直接索来人家的配方,从没亏本过,如今这招怎么就不好使了?平静下来,九娘在脑海中一点点勾勒整件事的脉络。她的方向没错,只不过陈常君更将冷静,没有上当,并且完美利用了她这法子。看来这小郎不好对付,必须想个更隐秘、更难以察觉的办法才行……花穗也在一旁发愁,九娘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陈氏食铺,那不是个男人窝?花穗这姿色,就算高门大户的小娘子,也没有几个比得过的……忽然间,九娘那精致的脸上就绽放笑容,柔软的手臂抬起来,轻轻召唤:“花穗,你过来下,你今年二十了吧?”
……事情尘埃落定,刘靖白拖着一条瘸腿四处奔波。陈常君给他的钱,他并没都花在自己身上,而是租了一处小院子,安顿下和他一起乞讨的人。虽然挤一些,但再不会有人来打扰,娘子们可以照顾好孩子,郎君们也可以放心去找事情做。准确地说,他们是流民沦为乞丐,所以并没有游手好闲的习惯,反而因为看到希望后,一个个都愿意全力以赴地为安身立命而打拼。陈常君让刘靖白从这些人里选两个人,留在食铺当伙计。从原本的安居乐业,到背井离乡地颠沛流离,这些人分外珍惜安顿下来的机会,做事尤其卖力气,让张劲桓和孙家瑞都有了危机感。陈氏食铺良好的氛围肉眼可见。因要照顾家里老小,刘靖白等人到打烊就回去,留在铺子里依旧是从前那些人。算起来,在九娘“撤资”的这两日,店铺日常销量比预计还多些。晡时时间刚过,红肠就卖光了,再有客人来时,全靠刘靖白笑呵呵地应对,客人没一点反感,只是惋惜来的太晚。到这时候,李兴旺才相信果然有人故意提高销量,迷惑他们。不过,因为陈常君谈下来的那些青楼和画舫,现在李兴旺比从前更加忙碌,他也因此更加快乐。短短两日,就可知青楼画舫已经是销售主力,此时的陈常君,特别想给九娘写封感谢信。收工早些,盘点过后,大家便都各自散去。陈常君又带些精致地小玩意去拜访王久安,将这几日的事如实道来。王久安很是欣慰:“借力发力,是武学常用的办法,没想到你将其应用在经营中能出奇制胜,有胆识有谋略,我果然没看错人……”王久安足足夸赞了五分钟,一向自认脸皮厚的陈常君都红了脸。王久安提醒陈常君,有这两次之后,九娘必然要安分一阵子,让陈常君考虑进学堂读书。公办的州学是进不去的,年龄也不够,还需要推荐,遂陈常君把目标锁定在洞庭书院。王久安提出,他可以推荐陈常君去洞庭书院,陈常君再次婉拒。陈常君虽然经过一世,但是知识体系与这个世界是没法契合,因此想要正面进去洞庭书院,还是十分困难。洞庭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或者极具天赋,平平无奇的人,连门都进不去。在荆湖北路,洞庭书院可算的上最优秀的私学,想进去的人比想逛青楼的人还要多。王久安问陈常君:“看你挂着笑,可是已经有了办法?”
陈常君微微害羞地点头:“有想法了倒是,只不过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不试一下,我也不甘心。”
“哈哈哈,那便好,你总能给我意外,想来我也不必纠结,每日把弄你送我的小玩意也乐趣无穷,仿佛就看见你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诚恳,让陈常君有点受宠若惊,他告别王园时,王久安一再提醒:“莫要忘了常来看看我。”
回家准备一番后,陈常君好好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