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常君就被敲门声惊醒。开门看,竟然是武学院的芈教官。芈教官一向不苟言笑,此时陈常君一脸懵地看着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去西跨院烧火。”
陈常君睡意朦胧地扭头看宋邦渊,他从来不知道他们还要管西跨院的活计。宋邦渊问:“不是除了打扫藏书馆,不许我去西跨院的吗?”
芈教官上下打量宋邦渊后,道:“这不,我特意过来通知二位吗?”
这事实在有些蹊跷。陈常君打着呵欠穿衣,五分钟后,两人就挑柴来到西跨院。所谓烧火,其实就是烧洗澡水,因为西跨院的武学生常常一身臭汗,洗澡比较勤。平日这些活都是武学徒自己动手,他们普遍比文学生更能吃苦,今天还是宋邦渊第一次过来。院子里出早操的声音喊出震天的架势,俩人一边烧火一边侧耳听,或者从缝隙里看出去,陈常君禁不住“啊”了一声。大概二十个不到的武学生,排成两排操练,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身白色练武装的苏岑岑,她竟然是唯一的小娘子。看来她每天都跟小郎们一样操练,这种精神在书院绝对是天花板的存在,只是她始终也逃不出苏家筹码的命运,这让陈常君异常难受。随着一声声“呵”“哈”,陈常君察觉苏岑岑似乎不太对劲,她面前的木人桩不知怎么得罪她了,那一拳拳下去,仿佛再打杀父仇敌。陈常君指着苏岑岑小声问宋邦渊:“她一直这样?”
宋邦渊头也没抬,随意地摆弄手中的木柴:“她平日练功,我也没见过。”
陈常君拽了宋邦渊衣袖,脱口而出:“你看看她这母老虎的模样,说不定就不喜欢她了。”
说完,陈常君才发觉自己嘴快失言,把人家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后望向宋邦渊时,只见他尴尬地一笑:“没有……”不知道是灶火太旺,还是宋邦渊心火太旺,腾地就红了脸。沉默许久,只有木柴在火中噼噼啪啪的爆裂声,让人心中十分压抑。“我的出身……哪敢想。”
宋邦渊伴着笑意,说出这句苦涩的话。陈常君沉默片刻,后问:“如果我出名了,你是我的朋友,那你身份是不是就变了?”
“啊?”
宋邦渊一怔,随后笑道:“是吧,不过我记得你不想出名,而且我也不希望你现在就出名——你知道,你根基不稳,爬得越高,越容易被人诟病。”
咳,陈常君没想到宋邦渊竟然如此人间清醒,说话也如此不留情面。“那……如果我帮你,改变你的身份呢?”
陈常君抛砖后,终于引玉出来。宋邦渊相信陈常君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他并没有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强烈想法。上次想要改变自己,好像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一次次碰壁和嘲笑让他明白,有些事,本来就是无法改变的。宋邦渊笑笑,摇摇头:“没有这必要。等她不在书院了,我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个蒙学班,种两亩薄田,养活自己不死便是。”
宋邦渊的笑容还挂在嘴边:“我想那一天应该也不远了。”
陈常君皱眉:“那你当初去申请基金,岂不是根本就不符合条件?”
宋邦渊急忙解释说,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能改改变命运,直到苏家宴席,见识过那些优秀的小郎,方才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下个月的基金我就不领了,我会亲自去王老那说明白。”
陈常君对那日宋邦渊的表现记忆犹新,如果他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可惜。没有多少人能自学这么多内容,并做到“知行合一”,宋邦渊的通透,仿佛一潭清水,如果他就此放弃,委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