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常君毫不拘束,胡叟也闲来无事,问陈常君可有看好的店面。陈常君摇头,实话实说,眼下还没时间去寻,但这事一不急在一时。“越大越好?那究竟要多大呢?”
胡叟问。陈常君看过胡叟这店面,是食铺的三四倍,他心目中的“博远书局”,既然冠以“局”字,怎么也得……“是您这个两倍大,双层。”
胡叟一惊,这要求还真不低,难怪这小郎只说“租”,没说“买”,就算放在苏家,一下子掏钱买个这么大的铺面,也有困难啊,何况这个靠“市舶司有朋友的二叔”发家致富的小郎?听陈常君这话,宋邦渊手心里都是汗。以他的见识,以为跟胡叟店面差不多的,都已经是奢求了,没想到陈常君竟然要求更大,那岂不是快赶上皇宫大内了?宋邦渊碰了碰陈常君:“是不是太大了?恐怕用不上……”陈常君回应:“正好够大。”
要做,就一步到位。胡叟还以为陈常君寻铺面是准备开火锅店,想起陈氏食铺几个人都提过,他也觉得是个好买卖,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帮他完成心愿。胡叟赞同地点头:“大点好,大点有气势。”
说罢,胡叟对陈常君继续道:“这铺面你也不用跑出去寻,既然你眼下忙,我若是不给你帮这个忙,王老和荣老七都要来埋怨我,这铺子我帮你寻,包你满意!”
陈常君不好意思地一笑:“那……太劳烦胡叟了。”
“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胡叟甚是高兴,他尤其喜欢陈常君为人真诚这一点。他没有读书人的酸腐,也没有瞧不起他这个做皮肉生意出身的人,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尊重。胡叟问陈常君,这些钱如何结给他,要钱引还是现钱。现钱的话,可是非常庞大的,陈常君摇头:“两样都不要,胡叟帮忙寻铺面,这钱就留着胡叟帮我交租金。”
“也用不上这么多啊。”
胡叟双手一摊。“没关系,多租些日子,我要长用。”
胡叟点头:“那好吧,你若缺钱,来寻庞掌柜就是,这部分钱我会一笔笔把帐记好。”
陈常君笑着道:“一家人不讲两家话,晚辈信得过胡叟。”
胡叟又道,最近又有几个寒门学子来基金会报名,下个月初一便是王久安亲自面试的日子,胡叟也想去见识一下。陈常君点头:“这没问题,我跟王老说。”
胡叟大喜:“嘿嘿,就知道陈二郎最懂我心思。”
接下来,胡搜喊庞掌柜过来,笑眯眯说,庞掌柜还有话要跟陈常君说。庞掌柜应声过来,打过招呼后,将他所知道和袁德义有关的事说来。他们七个离开书院后,凭借各自身上的钱找了家客栈落脚,之后几个人就四处去找活计,据庞掌柜打探到的,到如今为止,其中四个已经坚持不下去,各自回乡了,如今只剩下三个还在坚持。袁德义去过几个地方,想当个牙人,结果差点被人打,后来又去店铺寻诸如账房先生之类的活,可是没有担保人,没人敢用他,如今他怕身上的钱用光,已经不在客栈住了。“那他去哪里了,庞掌柜可知?”
陈常君一脸担忧。“去洞庭湖上的画舫了。在那边找了个管吃管住的活,就是在船上打打杂,听说还做得来。”
庞掌柜道。陈常君与宋邦渊对视,这虽然不是什么好活,可至少挡风遮雨。这时候,庞掌柜又开口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常君忙说:“庞掌柜且说。”
“这袁德义心气高,据说最近一两日在画舫也不好过。袁家是华容县大户,在当地也有些跋扈,现在许多在岳州城的华容县人,特意跑去画舫羞辱他,还给他起了个诨号叫‘不得意’。”
人性如此,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熬的过去,就是莫欺少年惨;熬不过去,就回家认个错,然后按家按户去打脸,总之都是陈常君不必操心的结局。陈常君问庞掌柜,眼下的袁德义又是如何应对的。“刚开始,他还还嘴,还跟人打了一架,后来画舫老板急了,让他赔钱,他才开始隐忍的。”
“他没寻过小本买卖做吗?”
陈常君问。“寻过,也做过,只不过袁家在当地跋扈,袁德义也目中无人,不出一天就被牙人把摊子给掀翻了。”
庞掌柜如实回答。陈常君撇了撇嘴。只要袁德义身体状况还好就没事,谁还不是被社会毒打过的呢?他这个年纪才出来闯荡,已经为时已晚。陈常君谢过庞掌柜,庞掌柜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胡老板认得的人多,这点事不算什么。”
咳,一家人一家人。许久没能出来逛,回去的路上,两人顺便逛了逛,陈常君买到几样称心的东西。两人各自扛着几块木板回来,门口遇上周夫子,周夫子心疼地直咂嘴:“看看看,这么不会过,这些东西哪个还要花钱买?我去给你们去寻,比这差不了多少,都不用一文钱。”
陈常君勉强抬头嘿嘿一笑,他本以为周夫子心疼的是他俩负重回来,没想到心疼的是钱。周夫子接过陈常君背上的木板,一直到两人房前,问他俩买木板做何用。陈常君拿来两盒轮子,几个自攻钉以及螺丝刀,几下就把其中一个轮子安到一块木板上,周夫子看直了眼。“我的乖乖,又是你二叔着人带回来的吧?来,让我试试。”
周夫子拿起螺丝刀比量,开始还不太会用力,但没多大一会儿,就把一个自攻钉斜斜地旋进木板中。“呀,谁看谁都会啊!”
周夫子得意地笑。陈常君画了张草图,是个名副其实的板车,周夫子看过后,大手一挥:“这事我来,你们俩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往后啊,但凡这种事都记得给我留着。”
陈常君做了个鬼脸:“就说周夫子人最好了。”
“去去去!”
周夫子有些不好意思。陈常君问周夫子那五百贯资助找寻的如何,周夫子头也没抬,也没叹气,意味深长地道了句:“有着落了,不过还是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
陈常君不解:“苏老板要我出吗?”
周夫子又拿起一个自攻钉,这次已经有些驾熟就轻地感觉。“我表姑父嘛,想到官学都是以学田养活的,师生虽然清苦些,倒也容易培养良好的品格,所以从明年起,苏家洞庭湖畔的那些田,全都归书院管了,洞庭书院的生徒,也都免去束脩,饭钱都不要了。”
“啊?这虽然是好事,”陈常君张大嘴巴:“可跟我有啥关系?我可养不活这么大个书院!”
周夫子瞄了陈常君一眼,戏谑道:“等苗道士找到你,你就知道了。你可真是个事事通。”
“那湖畔的学田有多少?”
宋邦渊问。“哼,城内四十倾有余,城外二百倾不到。”
周夫子顿了下:“这还只是洞庭湖畔的良田,不算其余地方的呢。”
“这么多的,不可能都用作学田啊。”
陈常君不解。“是啊,我不是说了吗,城内的用作学田。”
四十倾?的确不少了,一般州学最多也就几倾,像岳州城属于地广人稀的荆湖北路,也才八倾而已。陈常君暗忖,苏伯勉这是下了狠心要改变书院性质,可起原因是什么?总不会因为改建图书馆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