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乌云吞没皎月,夜色变得粘稠。天师府后山林木葱郁,阴风呼啸,不时有飞鸟惊声鸣啼,野兽四处奔走,令人不寒而栗。一处草木繁盛,遮天蔽日的地带,有一个洞穴。大抵是人迹罕至,就连通往洞穴的道路都早已经被杂草覆盖,这显然就是一个不毛之地。时至深夜,却有一位体型匀称,两鬓斑白,身穿素白色练功服的中年男人,提着打包好的酒菜走了过来。如果先前那位招摇撞骗的少年易千行也在这里,那么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正是他的二师兄。也就是天师府老天师的二徒弟,江禄山。行至山洞前,江禄山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进入山洞,可见今晚此行有多小心谨慎?从练功服的口袋翻出一个打火机,将架在山洞岩壁上的火把点燃,他手持火把,向山洞深处走去。山洞百转千回,较为干燥,洞内怪石嶙峋。偶尔能看到不少奇异的昆虫和爬行动物,还有蝙蝠由于受到惊吓而成群结队地飞出洞外。山洞的尽头有一处空地。一块块巨石堆砌在空地上,垒成小型金字塔的形状。而在金字塔的顶端,矗立着一块3米高的石碑。石碑高耸,棱角分明。仿佛亘古而立,自带一股威严气息,上面虽然落有灰尘,但依稀可见石碑上刻有两个大字——不凡!!!提着尚好的酒菜,江禄山神情凛然,迈着稳健的步伐登阶而上,最终到达金字塔的顶端。他目光微微往下一移,看向一个坐在石碑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邋遢的人。这人被锁链囚禁在石碑下,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凌乱的头发和长须都快将他的脸遮住,甚至旁边还有不少排泄物,靠得近了能闻到一股骚臭味。但他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自威。别说是人,哪怕豺狼虎豹进来了,都不敢向他靠近。“易苍天,有段时间没见了。”
江禄山喊出这个人的名字,并将尚好的酒菜放在这人面前,且始终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在他眼中,这个男人就是一头野兽。哪怕再凶猛,哪怕再彪悍,但被囚困在这个山洞中,还弄成这副德性,终究成可怜虫罢了。这地方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来。这个名叫易苍天的男人,每天吃得都是洞里的昆虫,偶尔有只兔子或蛇溜进来都算是美味。好在身体素质比较好,倒不至于饿死。如今见到江禄山带来的红烧肉,焖猪蹄,以及香喷的米酒,他眼前大亮,赶紧抓在手里,狼吞虎咽。并道上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但别以为你请我吃顿好的,我就会把毕生的功力传给你。”
江禄山带着酒菜来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是个武者,也是个武道高手,一直想走上武道巅峰,在武道界铸就自己的传奇人生。但靠日积月累磨练,武道实力提升的太慢。且寿命都不一定允许。只怕还没来得及往上晋升,人就已经寿终正寝了。所以,已经是化境宗师的江禄山,为了让武道实力更上一层楼,便选择了一条捷径……那就是,让易苍天传功给他!传功这种方式确实很少见,但也并非不可行。有些位居武道巅峰的人物,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寿终正寝时,为了让自己精神不灭,武道意志永存。一般都会挑选一个天赋异禀,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将毕生的武道功力全部传给对方,让自己后继有人。这就跟开挂一样。所以在武道界中,偶尔会有某些年轻人横空出世,一下就在千万武者中崭露头角,声名远扬。江禄山想要的,就是让易苍天传功给他。但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站在易苍天面前,江禄山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你被困在这里,已经整整16年。”
“但其实,你完全可以出去的,这块石碑可镇不住你,这条玄铁锁链也锁不住你,不是吗?”
“嚯哈~”易苍天冷笑,心有不甘。江禄山看着这块3米高的石碑,继续道:“你无非是畏惧石碑上这两个字,你害怕这个人。”
“……”易苍天没有说话,但也算是默认了。他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石碑上的“不凡”二字,永远忘不了这个名叫不凡的人所带来的恐惧。他甚至视“不凡”这两个字为禁忌。每次见到都很是抵触,浑身都不自在。以至于,明明可以用武道实力挣脱当前的束缚,却在这山洞里龟缩了整整16年,与世隔绝,不见天日。江禄山有些感慨,继续道:“你儿子还在襁褓中时,便被老天师收养,还成了我小师弟。”
“不过,老天师并没有教他武道,也并没有把你当年做的那些事告诉他,就怕他活在自责之中。”
“哎~”易苍天深深叹了口气,脑袋也低垂下来。遥想当年,他横空出世,堪称武道界神话,以一身横练的武道实力,不知碾压了多少武道高手。他登峰造极,左右逢源,德高望重。陈不凡也非常看好他,觉得他为人正派,前途不可限量,两人私交甚好,更是以朋友相称。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他有望成为华夏武道界的领袖。备受武道界称道和赞颂。奈何?天不遂人愿。他刚出生的儿子,也就是易千行,身患疑难杂症。为了救治儿子,易苍天不知听信哪里的偏方,竟然在民间抢掠十岁以下的孩童,采集血髓,残忍至极。他儿子易千行身体逐渐好转。可有关他残害孩童一事,却被揭露出来。武道界轰动一时,人人唾骂。原本前途不可限量的易苍天,从此跌落神坛,落得个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甚至整个武道界还因为他,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动乱。陈不凡临危受命,终止这场动乱,并将易苍天囚禁在这处山洞中,面壁思过,洗清自己的罪孽。作为父亲,易苍天是伟大的。但作为武者,易苍天可以说是十恶不赦。这是易苍天最不堪回首的过往,但想到儿子易千行还好好活在世上,他便甘愿在此赎罪。江禄山双手负后,在石碑前来回踱步:“如今,整整16年,你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你不想见见他吗?”
“罢了。”
易苍天摇了摇头,心有感慨:“如果让他知道有我这样的父亲,他只会背上沉重的包袱。”
“好吧,见不见随你。”
江禄山微微点头,一本正经道:“你儿子,你不想见,但有个人,我猜你一定想见。”
易苍天目光一凛:“谁?”
江禄山:“将你囚禁在此整整16年的陈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