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格揉了揉额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和总部越来越近了,他也开始检查身上的装备,尽管刚才已经检查过一次了。他心里莫名地烦躁,这种烦躁源于和“人型弃兽”的对抗。更在于知道还有类似纳罗这种有自我意识的“人型弃兽”在。像是白狼或是小铁爸爸这种,罗格觉得无可奈何,但身为守卫队长的纳罗却选择了投靠别人,这让他觉得背叛。在废土上的生存已经足够艰难了,明明应该团结一致才是,为什么仍有人会背叛呢?罗格知道这种事情是难免的,就算是在这种环境,人的纷争而言不断,但也只仅限于人和人之间,现在有人投靠了“弃兽”一方,甘愿成为对方的走狗,还坚称这是别人给予的恩惠!他们在废土上的生存,可是从来都没有获得过别人的恩惠,都是自食其力的啊!而且,他知道万一别人知道这种恩惠,可能会让黎明城的体制土崩瓦解。不用再惧怕“弃兽”,还能拥有更长的生命以及不可思议的力量,试想像一旦公众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选择?有多少人愿意投靠对方,背叛黎明城?罗格知道黎明城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在这废土之上黎明城已经是他们的容身之所,人类一路走来不求人,只求自己,这种坚持和信念,好像通通都被纳罗口中所说的恩惠给践踏了似的。如果这些恩惠是毫无代价的还好说,但罗格不认为那“母体”对黎明城的人类怀有好意,更别说在“母体”之前,好像并非纳罗所说人人平等。小铁的爸爸和纳罗明显就是不同的。小铁的爸爸几乎失去自我意识,有如行尸走肉,可是纳罗却能维持自我意识,这难道不就是等级分明的一种吗?这似乎是视乎天赋的。有一些人就算被感染了,也只能成为低级的人型弃兽,有一些却能够成为高等级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而且,那些无法成为弃兽的人呢?会不会有这样子的存在,如果真有,这些人型弃兽会善待他们吗?罗格想到这里,不免心情沉重,他知道黎明城其实在本质上也和这个一样,正是如此才会叫他更为烦闷难受。如果黎明城好一些,资源分配均匀一些,能够接纳更多更多的人,他就有自信大声告诉别人这些恩惠不要也罢,黎明城也可以满足大家。可是,黎明城不行。“罗格,你在烦什么?”
星月注意到罗格脸上的表情,“你不会想说那恩惠一定程度上也是好玩意吧?”
罗格叹了一口气,“我在想,如果让人们来选,他们会怎么选?”
“他们会怎么选又如何?”
星月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可不想出卖自己的灵魂,我管他那个好那个坏,我给黎明城出了那么多力,搜集到那么多资源,我才不允许别人来轻视我们这份努力……他们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死在‘弃兽’手上吗?”
罗格也颇有同感,他对成为“人型弃兽”这件事有着本能的反感。他的队员有多少数死在“弃兽”手下?他亲眼看着这些队友一个一个倒下,看着一个一个热血方刚、意气风发的新人入队,然后又看着他们死在废土之中,长埋在瓦砾之下。有些人甚至是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名字刻在继任者的枪上。就数最近,白狼也是如此牺牲的。对,白狼……罗格听琥珀所说,白狼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牺牲的,也就是说母体根本不会计较这些“人型弃兽”的生死,只把他们当成是工具而已。“你说得对。”
罗格重重地点了点头,让自己有更深刻的体验,“‘弃兽’是我们调查队的敌人,哪怕公众知道会如何选择,我们绝不能动摇……我们要消灭‘人型弃兽’,我们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星月白了罗格一眼,“你早该这样说不就行了吗?”
罗格摇头失笑,觉得自己也越活越回去了,竟然会此而感到动摇,险些忘记最重要的事情。血海深仇,岂能无视?星月虽然有时候一根筋,大大咧咧的,但在这种时候她往往最坚定。罗格想起来不知道多少次,星月的坚持拯救了自己的小队。她往往最能清楚看见本质。大概是因为思维简单,不容易受到各式各样的情报所影响?罗格记得有一次小队身陷险境时,也是星月精准点出几人以要以逃生为主,那一次众人才能脱险。有时候,专心一致并不是坏事,不会兼顾大局,也未必就是坏事。罗格说了声谢谢,摇头甩去杂思,正想说些什么感激星月之际,车子突然急停。碰的一声!车头传来一阵闷响。罗格定晴一瞧,发现是有人趴在了车子的盖上,而一旁的星月已经破口大骂:“这人怎么突然就冲出来了!不要命了吗?!”
不用星月骂了,罗格也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趴在引擎盖上的女人应该是刚才突然从路边冲出来,星月急刹车后吓到对方,对方站不稳才趴在了引擎盖上。只是,罗格总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眼熟?”
星月怔了下,又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坐在这里看,下去看看人有没有事情吧,她都趴在上面老半天了。”
罗格心想也是,推门下了车前去关照,而星月则继续留在车里。罗格越看越觉得这人熟悉,再加上对方穿着一身ol裙的装扮,这身影在他脑海里渐渐和某个人重合。他捡起了一只落在车旁的鞋子,皱眉问道:“你没事吧……”那趴在听上正喘气的女人闻言浑身一震,猛地抬起脑袋用惊讶和庆幸的眼神看来。罗格眼里瞬间映出对方的脸,这人不是李逸的秘书桃子又能是谁?“罗格!”
桃子脸色苍白,踉跄地奔向罗格。她直接撞到了罗格的怀里。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罗格察觉到桃子的身体软弱无力,只好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帮她稳住站姿,然后才问说:“桃子,你怎么……怎么在这里?我还派人去找你!”
“李逸总队长他……”桃子呼吸急促,舌头打结,“李逸总队长他!”
那边星月见是桃子也一脸意外地下了车,刚走到两人旁边就听见这一番话,连忙问道:“桃子,你知道总队长在哪里?”
“他……他受了伤!”
桃子一脸想哭,眼里满是恐慌,“他受了重伤……我……我扶住他走了好远好远,他快坚持不住了!”
此话一出,罗格才闻到了来自桃子身上的血腥味。在吉普车的远火灯照射下,桃子一身正装满是血污,有些部分的血色还没有干透,仍然呈潮湿的状态,血色也相当新鲜,应该是才相染上的。“你慢慢说,我扶你去坐着……”罗格扶住桃子,让她靠坐到吉普车的后座上。他用眼神示意星月先坐回驾驶席上,然后自己也登上了后座,星月先把车驶到一旁去。“你没有受伤吧?”
罗格问。桃子定定地盯住罗格瞧,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稻草一般,嘴巴震颤了几下才摇了摇头:“我没、没有受伤……”罗格默不作声,虽然桃子看起来确实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但是她的双腿、手腕等处都有多处刮伤的痕迹,应该是她逃生的时候所留下来的伤势。这对于从事文职的人而言,应该也不是好受的事情。“我们往哪开?”
星月扭头看向两人,“我们就这样停在路上?”
桃子身体猛地一缩,似乎有些被星月吓到一般。她似乎还在害怕些什么。罗格有些心疼,拿出手帕伸手去擦桃子脸颊上的血迹。后者愕然地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哆嗦之间哭了出来。她像是要把累积在体内的不安和恐惧全部都哭出来一样,身体缩成一团,震颤个不停。星月挑了挑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罗格倒没有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但也知道现在时间紧急,便以相对温和的语气诱导说:“桃子,你别怕……我们都在,你已经没事了。”
桃子仍在哭,但还是点了点头。罗格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轻声问说:“来,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李逸总队长又在哪里?他受了重伤对不对?他还能坚持得住吗?他有让你带什么话吗?”
“他受了伤……”桃子深吸一口气,“他整只右手都被炸掉了,血流个不定……我帮他包袱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黎明塔,那些守卫怪怪的……李逸总队长说他们不可信,我们沿着下水道逃了出来,躲在了距离这里一公里外的一座民房里面……他让我赶坚找到你,他现在应该还好,但再不治的话……”罗格皱起了眉头,看着桃子所指的方向。那是城东二区的方向,确实距离黎明塔相当之近。不过李逸早就知道纳罗可疑?还是说他发现了些什么,才会遭到袭击?可他竟然能够逃离出来,倒是有两把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