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面容严肃,给人以威严感,全像一位德高望重,诲人不倦的老师傅,与方才混不吝的粗俗形象截然不同。 “武道,什么是武道?”
壮汉问道,也没想过林末等人能回答,自顾自接着道: “普通人看来,武道不过是使拳头更有力,打起人更疼,跑起来更快,那便是武道有成,那便是功夫在身,这说对也是对,不过,” 壮汉将袖子挽起来,虎目忽地发亮, “不过在传统武夫看来,武道在于修己身!”
“入门者练肉身,通筋,炼骨,沸血气,大成者举手投足筋骨力加身,伤在常人身上,动则就是摧筋断骨,奔驰如烈马撒野,起伏似雄鹰扑食,这等人,在整个宁阳也称得上是好手,已经是大多数人一辈子的目标。”
“初窥者沸血点燃,成狼烟,成烘炉,成蛟龙,血气浓稠,如金似汞,寿可达两百载,挥斥间力可抵千斤,血气如有神,威猛者碧血染青天,一怒百兽惊。”
“至于登堂者。”
壮汉顿了顿,怔怔地看着远处的艳阳,叹了声气, “离你们太远了。”
此时也不给人众人回味的时间,拍了拍手,“现在我轮到我教你们怎样练肉身,准确说,是怎样锤练大筋,凝合聚力,熬出筋骨力。”
说着壮汉便演练起来,双手一张,拉开架势,缩脖,耸肩,含胸,束身,屈肘,垂腕,屈膝,整个人活脱脱变成了只猴子般,一会似猿猴出洞,一会似猴王争斗,一会似群猴嬉戏,动作多变,神情专注,即使速度放的很慢,也给人应接不暇之感。 与此同时,壮汉声音落下: “此拳名为灵猴拳术,模仿山间精怪灵猴而成,动作诡谲多变,灵性十足,习拳时讲究首尾一贯,一气呵成,滔滔不绝,长如江流,什么时候能做到出拳一声春雷响,便算得上练出筋骨力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啪”的一声,空气仿若被打爆般,震得人耳膜子疼,壮汉缓缓收拳。 见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也不觉得稀奇,毕竟当初自己初识武道,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不答话,开始以更慢的速度拆解动作。 林末眼睛都不敢眨下,心神完全落在壮汉身上。 ‘这是真功夫。’ 前世他自然也接触过武学。 那个年代功夫热,某金,某龙小说大行其道,看得人热血沸腾。 念书时更恰逢几位好友志趣相投,借着网上资源丰富,也搜过什么九阴真经,九阳神功,不提那繁琐冗杂的动作文字,就是简单的五心朝元,呼吸一长两短,吸收宇宙能量,借此百日筑基也搞过。 可惜不知道是实在没有武学天赋,抑或百日筑基只坚持了一个月,真是除了心静了些,别无所得,后面随年岁长大,学业加重,便放下了。 而此方世界,武道还真是玄奇到爆。 林末看得很清楚,方才壮汉那一拳,声响除了来自空气,更来自于周身,不知怎么发力的,明明薄弱的,难以着力的姿势,偏偏打出了让人一看就心惊胆颤的声响。 “灵猴拳既是练法,也是打法,光是生搬硬套肯定是不行,你得揣摩那股子意境,简单用药馆里老师傅的话来说,就是 就是处处是引招,处处是实招,处处不见真力,处处是罗敌陷阱,皆依敌而为。”
壮汉开始矫正每个人的动作。 “说实在的,这些话弯弯绕绕,老子也不太懂,给你们个建议,侧院关着师傅们从山中抓来的灵猴,闲暇时多去瞧瞧,平日多演练,自然会有所得。”
林末一边听,一边摆开架势,脑海里回想着前世游玩峨眉时,所见泼猴的模样,还别说,打的还有声有色。 但猴拳看着就难,打起来更难,对韧带,筋骨要求很大,特别在壮汉给纠正动作后,一通拳下来,便让人浑身不得劲,甚至会有肌肉发胀,筋挛的感觉。 难搞。 待到全部人都指点一遍后,时候已经不早,太阳也慢慢敛去光辉,阴了下来。 壮汉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停下,过了会缓声道,“今天就到这吧,练武熬筋,过犹不及,每个人身体情况不能一概而论,什么时候弦已经绷紧了,各人心里有数,待会去后厨领晚上的口粮和练武的精油就可以归家了, 明天依旧是早上那个点到。”
说罢便准备离开。 “陈师傅请留步。”
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男子上前一步。 壮汉顿了顿,转过头,看着男子,有些不耐烦。 男子声音顿时弱了几分,“我就是,就是听说,我们学徒一个月后,会有武行评判,这个评判标准是什么呢。”
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听不清。 “评判标准?”
壮汉听到这,脸上不耐烦消散,这点他确实忘记了,随口道,“灵猴拳十二式,随心所欲,拳出生响,那就是通筋成,你们一个月肯定完不成,到时候演练时,一通拳下去,能生双响就算过关。”
说罢便不再理睬众人,哼着小曲往外走去。 时候不早了,他该去听曲了,听说满春院那又招了群姑娘?也不知道耍了些什么手段!他必须得第一时间去调查调查,如有失足良家,他需得亲身解救慰问。 ........ 林末去后厨领了东西便往家赶去。 一块不知名的,巴掌大,手指厚的兽肉干,一斤纯纯的白面馒头,加上一小罐习武用的精油。 吃食每天都能领,精油一周领一次。 据说这精油是许氏药馆的老药师专门配制,对滋养筋骨,缓痛清淤有奇效,市面上买都买不到。 在林末看来,应该就是灵猴拳搭配药剂。 毕竟下午就打完三四通拳就走路都有点不自然,天晓得第二天会瘸成什么样。 吃食倒令他十分满意,肉干不论,白面馒头可真是好东西,量也大,去城墙熬苦力也不过看看得过半斤,等回到家,不知道姐姐林芸和弟弟林殊会高兴成什么样。 想到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出南大街,又拐了两个胡同,周遭开始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喧闹。 这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自己。 林末摸了摸自己有些扎手的板寸,又下意识按了按放在胸前的馒头肉干,不自觉挺起了胸。 这倒有点像前世第一次领工资回家时候的样子。 有成就感! 走进贫民区,坏境又开始变了,打骂声,呵斥声,甚至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靡靡之音。 即便还没到晚上,这片区域同样什么勾当都有。 林末火热的心忽然冷了下来,尽早搬出去才是真,不说搬到南大街,至少也要是那种大帮派管辖的街道。 别的不说,至少有秩序。 走到门前,余光瞥了瞥,确认没人后,咚咚咚,咚咚咚,有节奏地敲门。 听得见门里有急冲冲的踏步声,吱呀,门开了。 林末闪身进去,反手关门,将门栓放好。 站在身前的是手里握着根擀面杖,一脸戒备的姐姐林芸,看见进来的是林末后,眉头舒展,勉强的笑了笑。 林末皱了皱眉头,将林芸手里的擀面杖接过,同时把怀里的馒头肉干放在其手里,道,“怎么了姐?”
“我,我以为是王大婶又来了。”
林芸看着与早上模样全然不同的林末,高兴地笑了笑,“对了,小末你真的考上了?”
声音惊喜而欣慰。 院子里正在玩泥巴的林殊也双手伸直,弯着腰作前世忍者状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林末,好奇地看向林芸,“什么考上了?”
林芸没有答话,只是撕了块馒头送进林殊嘴里,随后敲了敲他脑门,“咱们以后有好日子了,快去生火,待会造饭吃。”
林殊嚼了嚼嘴里的馒头,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柔软而微甜口感,一时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听到林芸的话,用力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往厨房跑去,嘴里嚷嚷着, “咱们有好日子喽,咱们有好日子喽。”
看着林殊走远,林末脸上笑容隐没,沉声道,“姐,王大婶过来说什么了?”
王大婶是他们家这处院子的房东,林末见过几次,肥头猪婆模样,脸上总带着贱贱的笑,什么便宜都想赚,听说家里男人在青衣帮做事,是个小头目,因此在这边有点势力。 林芸眼帘低垂,小声道,“没什么的,王大婶应该没什么坏心思,说是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彼此也知根知底,想给我张罗个对象。”
“没什么坏心思?知根知底?”
林末怒极反笑。 林芸年龄只比他大一岁,按如今这个年代,嫁为人妇也算正常,可穿越而来的林末怎么不知道这个年龄女生嫁人到底是好是坏? 在他看来过几年由他张罗寻个靠谱点,林芸也喜欢的最好,犯不着搞什么封建包办,即便不成,难不成一张嘴他还养不起? “那老泼妇介绍的对象是什么来路?”
林末接着问道。 “说是个三婚的老实人,经营了一个猪肉摊,家里条件很好,只不过,只不过有个比小殊大两三岁的儿子。”
说到这,林芸眼睛忽地红了红,声音都带着点哭腔。 十六七岁的年纪,对另一半当然还停留在剧本里的英俊潇洒,位高权重的公子哥上。 可谁知一向和蔼可亲的房东笑嘻嘻地过来给自己介绍一个四十几岁的猪肉贩子,一副不答应房子都别住了的模样。 “三婚?老实人?”
林末忽地笑了一声,“那个猪肉贩子是哪的人?”
“在玉林街卖猪肉,好像姓邓。”
林芸小声说道。 林末眼神愈加冷清,脸上却笑了笑,拍了拍林芸的肩膀,“好了别哭了,去造饭吧,这事交给我,你弟弟好歹进了许氏药馆,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传出去不得丢了许氏的名头?”
说到这,林芸嫌弃地笑了笑,一把将林末手扔下,娇嗔一声走向厨房,心情显然好了不少。 林末面无表情,看着远处慢慢要消失踪影的太阳,摸了摸胸口的珠子,脸色愈加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