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林末率先发问。 他一边问话,一边舒展身体,表情平和,视线未曾移开半点。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危险的世界,在外游历者,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外貌与危险程度呈正比。 越是貌美,越是不可小觑。 因此像什么贫苦人家的扬州瘦马,根本不可能存在。 一是饮食营养达不到要求,整日的生活劳苦太甚;二则是基础法制的缺乏,导致环境恶劣,没有相应的实力,根本护不住美貌。 总的来说,对方实力必然不弱。 只是不知其到此有何目的。 若是与其一致,那么必然要分出个高低才行..... 想到这,林末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纸衣男子面色从容,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林末的警惕,反而笑了笑, “常言道,道不问寿,僧不问名,我虽是半个道士,但在我看来,无论问谁,直接询人姓名,却是都不大好。”
说罢,他微微侧身,看着身后的大潭: “虽然不知道为何你明明未打开眉心祖窍,使得意劲出体,凝为实质,却能感受到元气存在,并吸外界元气入体,但还是站过来点最好, 毕竟这潮落之后,估计便是最后一拨潮起了。”
林末一怔,看着云淡风轻的男子,忽地一笑,堂而皇之便走上前去。 好似完全不怕被偷袭般。 他走到那大块青石处,与纸衣男子并肩而立。 此时潭面烟波缭缭。 站在这个地方,还能远远瞧见潭面中还燃着星星点点的火,竟然将潭水都给点燃烧了,无物不烧般,甚至神异。 而与此同时,赤能增长速度也随之再次暴涨。 林末轻轻吁了口气,面上毫无波动,大氅之下,赤色龙鳞从两条手臂之上缓缓隐没,恢复正常。 对方虚实未知,但如今看起来,却是没有什么敌意,是好事。 他毕竟本性善良,若无意外,并不想随意下黑手,夺人性命。 而感受到赤能源源不断地暴涨,再加上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风吹拂下,心情也轻松了起来,瞥了眼身旁之人,随口道: “我名林末,林瑜林氏之人。”
纸衣男子此时手里拿着一块铜色竹筹般的物事,在眺望远方,却是一怔,含水般的桃花眼看向身旁,比其还高了大半个脑袋之人,沉默了少许,学着林末的语气,缓声道: “我名鱼玄机,连山道脉之人。”
连山道脉?这是什么地方? 林末思索道,回顾着从林氏藏书阁中看过的各式书籍,最终却也没有得出答案。 只能暂时定义为一个隐世宗门。 估计规模或许还不小。 毕竟看鱼玄机年轻不弱,而实力,却让他都有些琢磨不透,一般势力,怕是培养不出。 两人交换姓名后,却是没有继续交谈,反而沉默了下来,都在做各自的事情。 不过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 良久。 林末只感觉赤能增长速度越来越快,有些像鱼玄机所言,开始潮涨般。 同时,小潭周边的草木也如同得到催化般,开始疯狂暴涨。 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拔节,茁壮成长。 不多时,原本的灌木丛,便成了十余米高的大树;原本合抱之木,更变得如同虬龙般粗壮,数人抱不齐....... “这便是阳潮喷涌的影响,滋养万物,润泽众生, 若不是我在外改了下地势,你还能看见万兽齐啸,壮烈无比的景象,这么说来,还是我坏了它们一场机缘。”
鱼玄机忽然说道,感叹了一声,脸上出现了一抹后悔,不过立马却又摇了摇头,看了眼林末, “不过若是我不改地势,它们齐聚于此,却又大可能被你顺手击杀,最后害了性命,也算因果互换,不违道理。”
说到这,男子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一系列神色变化,林末看在眼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又过了半个时辰,赤能涨幅慢慢停了下来,意味着阳潮已经结束了。 林末看了眼天赋珠,淡蓝色光幕之上: ......... 【赤能】:42.3% ........... 竟然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补足了下一阶段的近一半,令得他不由心潮澎湃。 “阁下可知,如今日的情景,到底是如何发生的?”林末主动开口问道。 他想知道,类似情况可否通过人工再现。 如果能成,便意味着他有源源不断的赤能。 或许用不了多少光景,便能真正做到无惧无畏,当头而坐,一拳既出,天下武夫,只管垂首。 鱼玄机沉默。 随后摇了摇头,看向林末,“你很奇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神异体质,能提供如此沛然的气血,恐怖的力量,甚至支持你于这般境界便能主动吸收天地元气,但想要搜寻.....”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 不对,明明此前他已经改变地势,掩下波动,这林末是如何察觉到反常,径直奔袭到这的? 要知道他以六甲值符遮掩气息,寻常宗师,已经接连天地,都会被蒙蔽灵感,他怎么不受影响? 一瞬间,鱼玄机心里思绪万千,顿了顿,不由改变了话语: “....但想要搜寻,有些难。”
“毕竟今天这奇异光景,是由一位自在天境大宗师,不,甚至可能是法身境界的真君,强行打破一处界域暇点,而后又以莫名手段封禁,其间泄露的元气造成。”
说到这,他原本平静的面容也不免出现波动, 暇点难寻,即使是掌握连山易的他,也不容易推算得到,而暇点也难破,没有大宗师实力,根本无法做到。 而打破容易,想要把暇点给修复,却是更加困难,怕是只有真君才能做到。 至于为何如此做,便无法得知了。 ‘暇点......大宗师....真君...’ 林末越听越是心惊,瞬息便消去了心思。 人贵自知,目前而言,什么大宗师层次,却不是他能接触得.... “但是....”鱼玄机忽然话音一转,“虽然世俗难以碰见这样的场景,在界域之中却是不一样,或许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一二。”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末。 林末没有立即回答。 界域对他来说很是陌生,在没有打听到十足情况之前,他并不想直接前往。 但如今应承下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一念至此,他点了点头。 鱼玄机面色稍缓,此时手掌一翻,原本手中的值符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块半截指甲盖大小的绿色碎晶。 碎晶方一出现,林末便脸皮微动。 鱼玄机见此笑了笑,“看来你果然对元气很是敏感, 此物是我提前而来,以秘术收集而成,对你,应该用处很大,若你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将其给你。”
他轻声说道。 一边说着,便将碎晶置于掌心,递了过来。 林末面色稍凝,看着身前的纸衣男子,略一思考得失,一把将其接住。 赤能42.4%.... 是真货。 他一把将其收入空石戒中,“你问。”
鱼玄机点头,犹豫了会,开口: “其实我先前便听闻过你一些消息,我想问你,你觉得一个普通百姓之性命,与我们这等人物之性命,能否.....比较?又是否....相等?”
林末微微愣神,下意识道:“都是性命,为何不能比较?”
“而是否相等...” 他说到这,却也是沉默了会,“我只能说相等是一种觉悟,却不会是事实。”
一个普通百姓的性命,与一个高品武夫性命能否相等? 其实说破天,九成九的人都会说不相等。 最简单来说,一个百姓能一年不休能种多少亩地的粮食?而一个燃血立命的武夫,一年又能种多少粮食? 从最基本的价值上便已经给予了答案,谁也无法否认。 但若真倚着这种态度,将普通百姓示如猪猡,随意驱使,又是错误的,试问又有哪个武夫,不是从普通人开始的? 想要真正的平等,除非达到那个传闻中人人如龙的境界,才能真正实现,只是,可能吗? 林末念至此,摇了摇头。 鱼玄机怔怔无言,皱着眉,呢喃着听不清的词句。 少久后,他轻叹一声气,复杂地看向林末,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那常言道天道无常,道法无为,言之正理,你会为了普通百姓,天下苍生之性命,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林末没有犹豫地当即摇头。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或许有那般伟大的人物,他会给予最大的尊敬,但有些遗憾,他不是。 但是摇过头,他想了想,看见沉默的鱼玄机,却是又缓缓开口:“道法无为,在我看来不应该是不作为,而是不刻意为,为有所为, 至于我,应当是力所能及,会救,力所不能及,事后再救。”
“为有所为...”鱼玄机沉默,接着问道:“这个为指的是什么?如何判定?事后是何时之后,力所能及,这个及又在哪?”
林末看着身前一本正经,皱着眉头的男子,笑了笑,却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拳头 “为不为,你要问自己,至于后两者,你要问它,拳头够大时,力就及了,时也至了。”
鱼玄机一愣,随后也笑了笑,“林末,你是个有趣的人。”
虽然带着笑意,但语气却十分郑重。 “方才那碎晶,虽然效果也只是相当于普通元石,但终究不是出自元石矿脉,而是由暇点破裂恢复所出,有奇异之处,被人看出门道,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叮嘱道。 林末也是笑了起来,“鱼玄机,你也是个有趣的人。”
说罢,笑意收敛,面露正色,语气变得豪迈: “至于这东西,我自然知道世间之事,怀璧其罪,但更明白,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若真被人看出门道,不好的事情的确会发生,但发生在谁的头上,却是犹未可知!”
一阵风此时正好刮过,大氅下,磐石般的肌肉之上,赤色龙鳞犹如有生命般,随之鼓动。 鱼玄机微微失神,怔然之后,脸上少见地露出释然之色。 他抬手将鬓间头发舒服地捋开,再也不在意地露出其中白发, 可无为而无不为,于世间出而回世间。 他原来并未做错。 想到这,他又看向身旁的男子,颔首微笑。 ........... 此时,另一边,远隔庆丰万里之外。 金沙郡,飞阳城。 飞阳城坐落于金沙郡南部,其背靠泰淮山脉中分支玄契山,又临界泰淮江支流,龙门江,因此既是资源产地,又是河运中枢,算得上金沙郡中重城。 飞阳城,程家。 林远高坐在一华贵的议事堂之中,不断斟茶自饮。 桌面上有着精致的各式糕点果脯,四周也有貌美的侍女,精干的侍卫随时以待吩咐。 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侍女侍卫,都肌肉鼓胀,精气十足,看模样,竟都是练过一些功夫之辈。 再加上堂中环境摆设,由此可见,其所在的人家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是豪奢。 但此时林远高虽表情平静,但眉眼里,却是依然有着些许难掩的忧虑。 他负责为林氏开辟新的商路,毕竟起事上山后,原本淮平郡的多年布置,通通付水东流,如今只能重新开始,而新的目标,则放在邻郡金沙郡之中。 而经过一番情况打探,以及情报部署,最终托着林远桥的关系,他也算终于联系到金沙郡,飞阳城的豪门程氏。 其在飞阳城中势力极大,足以排进前五之列,族中不仅强者高手众多,更是商贸尤其发达,如果有其帮助,林氏的商路构筑,便可以说是完成了一大半。 那么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踏踏踏。 就在林远高这般想着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远高老弟,倒是让你久等了!是为兄之罪过,呵呵,待会晚宴之时,程某自罚一杯。”
紧随其后,屋外是一阵洪亮的声音。 听到声响,林远高,以及身旁的下手,脸上带着笑意,连忙起身。 只见门外一身着金丝黑袍的魁梧汉子,龙行虎步,往屋里走来。 其骨架极粗大,看样子像头人熊,国字脸带着豪爽的笑容,让人完全升不起恶感。 “哪里哪里,程家主事务繁忙,能抽时间一见,林某已经万分感激,哪用得着赔罪。”
林远高笑着说道,拱了拱手。 那魁梧男子听此脸上笑意更甚,蒲扇大的手摆了摆, “我与远桥当年一齐游历,情同兄弟,你是其堂兄,自然也是我兄弟,别称呼什么家主不家主的,你我也理应兄弟相称!”
“这...天雄兄..”林远高一番不好意思,可看着程天雄一副认真的模样,只得再次拱了拱手,认真道,“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落座。 “你们林氏的事,我从远桥信里已经听说了,这个忙,我肯定要帮。”
方一入座,程天雄便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只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