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暮色降临时分，向天龙才回到玉皇顶。迎出大殿的岳乃山见他面色阴沉，料想事情没有办成，对跟在后面的黑子大声说道：“准备酒菜，让团长好好喝几杯。”

向天龙将马缰甩给三虎，一言不发走向自己的房间。他连马靴也不脱便躺倒床上，伸展四肢，耳边还响着李天遥的声音，心中一阵刺痛，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些土匪竟然如此仇恨自己的政府。直到岳乃山轻轻走进房间，他才翻身而起。“事情办得不顺利？”

岳乃山笑着问道。“岂止是不顺利，老子窝了一肚子火！”

向天龙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问道，“乃山，是不是我们的政府真的这样腐败、不得民心？”

“团长，你这个问题我真的不好回答，不过你说的对，在民族大义面前，任何个人的事情都微不足道——怎么，一个小小的李天遥就动摇了你的立场，影响了你的坚强意志？”

“怎么可能呢？”

“这就对了，走，喝酒去，胡传珍老人还在等你呢。”

想到胡传珍这个深明大义的老人，向天龙一下子来了精神：“走，老子今晚要一醉方休。”

由于别的战士都已经吃了晚饭，只有陈振中、黑子、三虎、豹子和胡传珍老人坐在桌边，胡传珍老人见向天龙进门就要起身让座。向天龙疾走几步按住老人的肩头：“老人家，千万不要客套，我就坐在你身边。”

“向团长辛苦一天，理应多喝两碗。”

老人家笑呵呵说道。“好！”

向天龙挽起衣袖，“三虎，倒酒。”

“是！”

三虎抱起酒坛把每人面前的碗倒满。陈振中问道：“团长，那个李天遥答应和我们合作了吗？”

“他没有答应，但是承诺不会投靠小鬼子，也不会和我们为敌。”

“什么？”

黑子起身大叫，“这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竟然敢不给团长你面子，团长，我们干脆灭了他们得了。”

“你咋呼什么？给我坐下！”

岳乃山瞪了黑子一眼，坐到向天龙下首的凳子上。胡传珍老人笑着说道：“这个李天遥颇得民心，我们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他没有答应和你们合作，我想是还没有到水到渠成那一步。举个简单的例子，当日你们要不是救了我水壶口十几个女人后除掉那些中央军和晋绥军的败类，然后再攻打玉皇顶为民除害的话，老朽未必同意我水壶口几十个青壮男儿参加你们的队伍，向团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老人家，我明白！”

向天龙端起酒碗，“来，老人家，我敬你！”

“嗯！”

老人家点点头，陪着向天龙把酒一饮而尽，拍着他的手背说道，“他们答应不投靠小鬼子，不和你们为敌，说明以后就有机会，要有信心才是！”

“老人家，我非常有信心！”

“那么，你还准备去落霞岭动员柳氏姐妹吗？”

“去，我准备天亮就前往落霞岭，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能错过”向天龙语气坚定地说道。“好，有志者事竟成和滴水可以穿石是一个道理！”

老人家含笑点头。黑子跳了起来：“团长，我随你去！”

“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想跟你去，一来保护你，二来看看着姐妹俩是不是有胡老先生说的那么神！”

“如果她们答应加入我们，你还怕没有机会看到她们吗？这次我和振中还有豹子三个人去，其他的人留守驻地。”

“那她们要是把你扣下做压寨老公，就跟唐僧到了女儿国一样，我们这些兄弟怎么办？”

黑子说完此话见向天龙拿眼瞪着自己，急忙站起身子，捂着嘴巴一溜烟的跑出殿堂。众人齐声大笑，向天龙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小子······”岳乃山待大家笑声停止，问道：“那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向天龙想了一下，道：“今天去乌龙寨，我们两手空空，实在是欠妥，这样吧，给她们准备十支歪把子机枪，四十条三八大盖，五箱子弹，十匹战马，外加一千块大洋，二十块金砖和二十根金条。”

“乖乖，这么多，你准备把家当全部送给她们啊？看来你小子是心怀不轨。”

岳乃山心中如是说道嘴上却很平静地说：“好，可以！”

向天龙斜视岳乃山一眼，拉着他走到一边，附在他耳朵上轻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心疼的哆嗦了？是不是在心里说我的坏话了？”

“没有啊！”

岳乃山轻声说道，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好，”向天龙大声说道：“岳参谋长说我们的礼物太少，显得小家子气，他建议再增加二十支三八大盖和一箱子弹，我完全同意！”

岳乃山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把头扭向一边。“哈哈哈！”

向天龙纵声大笑几声，又附在岳乃山耳边轻声说道，“如果这姐妹俩能加入我们的队伍，这些东西还会回来的。”

“那她们要是不加入呢？我们不是亏大了？”

“如果我说服不了她们，到时候就有你出马！”

“我？你都说服不了她们，我顶个屁用？”

向天龙在岳乃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你忘了？你可是先遣里军最帅的帅哥，你可以用美男计。”

岳乃山不等皇甫飞龙说完，抬脚在他脚上狠狠跺了一下。向天龙强忍着笑，拉着岳乃山回到桌边坐下，道：“老人家，各位兄弟，来，我们继续喝酒。”

他又喝了两大碗酒，忽地感觉酒气一阵翻腾，起身说道，“老人家，各位兄弟，你们慢慢喝，我，回房休息了，不好意思！”

言毕起身离座。“向团长，你请便！”

胡传珍老人站起身子。岳乃山给陈振中使个眼色，陈振中急忙走到向天龙面前：“团长，我扶你！”

“不用，我自己走。”

向天龙推开陈振中，他醉眼朦胧的扫视众人一眼，突然高声吟哦道，“横刀跃马踏雄关，枪林弹雨视等闲，看我兄弟神威起，杀尽倭奴保河山！哈哈！”

他后退两步，转身踉踉跄跄走出殿门。大家望望岳乃山，只见他眼眶里泪花闪烁。向天龙一觉醒来，只见天已经大亮，床头的凳子上放着一碗已经冷透的茶水，火盆还没有熄灭，一堆柴禾燃尽形成的木炭正在发出忽明忽暗的红光。想到今天还要赶去落霞岭，他急忙翻身起床，三下两下穿戴整齐，把门拉开。岳乃山和陈振中正站在院子轻声说话，听见开门的声音一起扭头看着向天龙。“早上好，团长！”

陈振中打着招呼。“为什么没有听到早课的号声？”

皇甫飞龙仰脸看看蔚蓝的晴空，呼吸几口凛冽的空气，感觉浑身充满活力，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哦，考虑你一直没有休息好，怕把你吵醒，所以就没叫吹号，而是口头通知。”

岳乃山歉意地说道。“多谢，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就等你下命令出发了。”

陈振中和岳乃山撇撇嘴巴。“现在就出发！”

岳乃山道：“哎，你脸也没洗，饭也没吃，就这样走啊？还是洗洗脸吃点饭再走吧！”

“又不是去相亲，洗脸干什么？再说了，谁的肚里没有几天干粮食？”

向天龙捧起一团积雪，边走边在脸上揉搓起来。他走到殿门边停下脚步，转脸问岳乃山，“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醉了？”

“还好！”

“有没有做什么失态的事情？”

“没有，只是吟诗了！”

“吟诗？”

“对！”

“想不起来了，再见！”

向天龙不好意思的摇摇头，笑了笑，走出殿门。早晨的空气冷冽而清新，阳光照在雪地上，十分的耀眼。一番策马狂奔，向天龙放慢速度，他回头看着紧紧跟在后面的陈振中和豹子，指着白雪皑皑的群山大声说道：“豹子，振中，你们看，多美的景色！如此壮丽的河山遭到日寇铁蹄的践踏，作为军人，我们就是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好一个马革裹尸在所不惜！”

一个清丽的声音突然从前面十几米处的一个小树林传出。向天龙循声往前看去，而陈振中和豹子则同时拔出腰间的盒子炮。一个一身火红色紧身裤袄，脚蹬黑色马靴的年轻女子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慢慢走出树林。她瓜子脸，柳眉细长，眼神清澈，有着小巧而秀气的鼻子，嘴唇的线条十分优美，两个嘴角微微上扬，由此可以想象得出她即使是在生气的时候脸上还是有着笑意，一根乌黑油亮的辫子甩在她高高凸起的胸前，他右手牵着马缰，左手握着一支结构精致，体积小巧的勃朗宁1900自动手枪，这种手枪十分名贵，口径七毫米，弹容七发，即使在国军和晋绥军中，也只有高级军官才有资格配备，她的后背斜挂着一个细长的大约一米的布袋，上端露出一尺多长的精钢打造的枪杆上雕刻着朵朵梅花，看上去十分精美，巴掌宽的柳叶状的枪头有一尺来长，散发着锋利的寒光，一束火红的红缨在寒风中微微飘动，很显然，这是一杆仿造戏台上的道具打造的真正的冷兵器——柳叶梅花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