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秦开泰坐在小车上，看着路上三三两两扫墓的行人，对坐在身边的护院头目金三说，“没想到我秦开泰父子，忠心耿耿为日本人做事，老婆爱女死在贼人的手里，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他们日本人到现在连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清明节，怎么也应当让天富回来为他母亲和妹子烧把纸吧？可是天富跟佐佐木说了几次，就是不许，想想，实在是让人心寒呐——”言毕颇为伤感地摇摇脑袋。金三安慰道：“老爷不必伤感了，那班贼人迟早会浮出水面，他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会成为少爷的枪下鬼，你和少爷为日本人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们日本人的心也是肉长的，不会没有数，我想，你和少爷在他们的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唉，但愿如此吧。”

秦开泰看一眼跟在车子两边的二十多个护院，“待会到了墓地，叫他们把祭品拿到墓边就走远点，我想好好跟她们娘俩说说话，不想别人打搅。”

“老爷，那班贼人神出鬼没，你还是小心为妙啊！”

“那就让他们离我近一点吧，唉！”

“是，老爷！”

车子很快到了墓地边上，金三先拉开车门走下车子，目光四处扫视一番，除去十多个衣着破旧的妇女跪在几座坟前一边焚烧纸钱一边呜呜咽咽地哭泣着，看不到别的人。“你们俩，去把这些女人赶走！”

金三手指两个护院命令道。“是！”

两个护院跳下马背。“金三，叫他们别去了，谁没有亲人啊？”

秦开泰突然发了善心。“是，老爷。”

金三对两个护院道，“你们把祭品先拿到小姐和夫人的墓前，其他的人分散在四周。”

“是！”

护院们答应一声，跳下马分散在秦开泰老婆的坟墓四周。“老爷，我们走吧！”

金三拉开车门。“好！”

秦开泰钻出小轿车，在金三的陪同下走到两个挨在一起的坟墓跟前，他挥挥手示意金三走开，而后盘腿坐在墓碑前面，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抓起一把纸钱点燃，喃喃道：“天富他妈，闺女，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吧？时间一晃啊，你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我，我想你们啊！”

他擦把眼泪和鼻涕，“那班祸害你们的贼人还没有抓到，要是抓到了，我和天富会把他们带到你娘俩的坟前，挖出他们的五脏六腑，然后再碎尸万段，为你们报仇，你们就放心吧！今天啊，我给你们带了一些钱，还有一些好吃的，你们娘俩要吃好喝好，不能亏了身子，钱要是不够用啊，就托梦给我，要不就托梦给天富，我们就烧给你。因为公务繁忙，天富今天没有时间来看你们，不过他说了，忙过这几天啊，他就来看你们，你们娘俩要谅解，毕竟皇军的事情不能撂下不管是吧？你们啊，不光要保重自己，还要保佑我们爷俩平平安安，更要保佑天富能得到皇军的重用，保佑他不光要早日升官，还要天天发财——”“怦”，“怦怦”，“怦怦怦——”“啊——”秦开泰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阵枪声和惨叫声打断。他扭头一看，肝胆俱裂，只见刚刚在坟墓前呜咽哭泣的十几个女人此时都手持两支盒子炮，一边奔跑着一边左右开弓往自己的护院连连射击。由于猝不及防，自己的护院纷纷倒地，另有几个连头也不回撒腿逃遁，但是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这几个人已经跑出二三百米还是被子弹追上，不是被击中后背就是被击中后脑勺，而金三显然已经被打断双手，无力地跪在地上，左右摇晃着身子，口中绝望地叫着：“老爷——”“天爷啊，可杀了人了——”秦开泰感觉内衣瞬间被冷汗浸透了，他本能地想爬起身子，但是感觉四肢无力，努力几次没有成功，只好趴在地上像害疟疾一样抖动着。柳含嫣跑到秦开泰身边，盯着他冷笑两声，命令身后的两个姐妹：“把这条老狗捆起来，装到麻袋里！”

“是！”

两个姑娘三下两下把秦开泰捆成一个粽子，在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然后把他装进一个麻袋，扎紧袋口。宋腊梅走到金三面前，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液，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条塞进他口袋，道：“赶快把信带给秦天富，错过时间他就只能和老子在地下见面了。”

“完了——”当秦开泰感觉自己被扔上马背，耳边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一种绝望的情绪从每一个毛孔溢出，他昏了过去。秦天富和霍连山正带着治安队和便衣队在猪腰子坡监管民工修建碉堡，这些民工都是他们从华阳的乡下抓来的，每天只能吃两个窝窝头，还要干着繁重的体力活，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就会招来一顿打骂。由于速度进展很快，他们得到了佐佐木四郎的夸奖，这令他们很是高兴。此时秦天富和霍连山正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只见一匹白马驮着一个男人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这个人在马背上左右摇晃，好像随时都会坠下马来。他颇感奇怪地站起身子。“少爷——”马背上的人远远喊道。“入他妈，是金三，他跑来这里干嘛？”

秦天富迎上金三，见他双手只连着一点皮肉在胳膊上，知道事情坏了，急忙拦住白马，“金三，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爷，老爷被人绑票了！”

金三哭道。“什么？是什么人干的？”

“十几个女人和十几个男人，这些女人趁我们没有注意突然偷袭，打死了所有的兄弟，把老爷绑架了！”

“你们真是饭桶，这么多人连我爹都保护不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秦天富咆哮道。“他们说自己是八路军游击队太行山独立大队的。”

“他们绑架我爹到底是为了什么？”

“口袋里有他们给你的信。”

秦天富从金三口袋掏出纸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道：秦天富，你和你父亲认贼作父，助纣为虐，残害同胞，人神共怒，现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限你们明天中午之前，准备歪把子机枪五十挺，一百支三百大盖，配套子弹各二十箱，金砖二百块，大洋一万块，抗菌素两千支，送往香炉峰土地庙，可保你爹不死，否则后果自负。八路军太行山独立大队。“啊哇哇——”秦天富一阵怪叫，撕碎纸条，“土八路，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气死老子了！大哥你在这里看着这些民工，我立即进城去见佐佐木少佐。”

“贤弟，伯父遭到土八路绑架，作为你的结拜大哥，我岂能坐视不理？我跟你一起去！”

霍连山对一个小队长道，“你们好好看住这些刁民，我随秦队长进城有事！”

“是！”

小队长躬身答道。“大哥，谢谢你！”

“自己兄弟，客气什么？快走吧？”

秦天富和霍连山跳上战马，往城里疾驰而去，金三咬牙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