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层叠漪玉泉村一年一度的烟火节，如期而至。杜梓盼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已经着好了衣衫，检查好屋外的门锁后，便为此出发做准备了。玉泉村中居住的人其实不多，民风也比较淡漠，大家平日里都是人人自危，过好自己的便罢。可是即使百姓之间的交流极为寡淡，在如此洋溢着人情味的节日之下，他们也能奇迹般地相互配合默契起来，顺利完成整个烟火节的沟通与筹备的工作。清晨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刮的杜梓盼的脸有些红，可是即使这样，他也难掩期待的神色，手里十分珍惜的握着一个布袋。这个小小的布袋一看就是妥善保存过，拿在手里显得很轻盈方便。指腹慢慢地划过袋子中的物件，那是翩翩赠与过的珍珠，如今都被他小心翼翼地保管着。烟火节是大家惯于放松的日子，杜梓盼好不容易争得了这一天的闲散时光。村长暴虐的脾气似乎也因为即将要到来的庆典而舒缓了许多，在他昨天完成了成倍的工作量后，虽然脸上不情不愿，却好歹给他批了一天的假。这个村里的路他早已经走了千遍万遍，都已经刻在骨子里了，他熟练的穿过人烟翻涌的茶馆，而后往右边踱步一转，珠宝铺五彩斑斓的门脸就这么迎面而来出现在他的面前。村中的很多人都受到过杜梓盼的帮助，珠宝铺老板也是如此。听到脚步声，老板抬眼便看到杜梓盼裹着外套在铺子前停留的单薄身影，于是寒暄道，“哟！这不是梓盼吗，又帮着村长跑腿呢？”
杜梓盼对着老板浅浅的笑了一下回应着问候，然后摇了摇头，“吴叔，这次不是。这次……我是想请你帮我制作一支珍珠钗子……我也帮了您不少忙，这次能加急帮我做出来吗？”
吴老板又重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从上到下打探了一下他，疑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色泽饱满的珍珠，你自己备着了吗。”
杜梓盼没有说话，只是动作仔细地将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宝贝般地递到老板眼前，“珍珠全都在这里，我不太会挑材质。吴叔您就挑其中最好的几颗，做个鸟儿翩跹欲飞图案的珍珠钗子吧。”
那吴叔小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骤然在望着发着耀眼光芒的珠子面前睁得老大，他连手上上货的动作都停下了。他十分诧异，杜梓盼一个小毛孩子从哪弄来的那么多珍珠。而且各个都能卖个好价钱。这些珍珠虽然大小材质不一样，可是若是用心组合精心雕琢，别提吃穿用度的花销了，就连用来挥霍享乐也宽裕十足。吴叔想到这里，眼中不禁精光一闪，刹那间一个盈利的主意在他脑中油然而生，于是他便没有继续询问杜梓盼关于珍珠的来历，而是选择把这些疑惑咽在了肚中。只见那吴叔托着下巴仔细端详着珍珠的成色，挑拣了片刻，便将剩余的珠子放到布袋中收好，从本就色泽亮丽的珍珠其中又选了几颗犹为饱满莹润的留了下来。“可以，你临近烟花节几个小时前来取就行。”
杜梓盼跟吴叔点头道谢以后，便离开了，离着烟火会还有一些空闲，他终于有得以喘息的时间。费好些气力才争取到这片刻的闲暇时光，没有了目的地，反倒是不知道要去哪了。于是杜梓盼便决定在四处随便溜达溜达，也好可以留意哪些店铺玩乐会是翩翩可能喜欢的。少年的视线在人群中慢慢搜寻，发现两道旁有些商家会将多余的板凳放在外面，只要不磨损，谁都可以借坐缓歇一下，于是便靠近些俯身坐下，撑着腮观察着村里的人们各式各样忙碌的身影。玉泉村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会张灯结彩，有些其乐融融的人间气。杜梓盼终于如愿以偿将钗子的事情妥善安排，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之所以当天才拜托老板制作簪子，是因为平时他干的活繁杂而且数量很多，就算完成了也会被强行再加，所以他往往干完活以后星星已经攀上空中，已然将天空已经涂抹成深刻的黑了，那个时候各种门店的主人都陆陆续续地关门回家休憩了，何况是一向准时收工的吴老板。望着大家平静的生活的姿态，他的心中却泛起了激荡不已的涟漪，迎着惬意的风儿，他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即使周遭是嘈杂声片片，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的是翩翩温暖的笑脸。……今日对于他，是最为不同的，他满腔的温柔心意，都想说给她听。相比较杜梓盼今天难得坐听闹市的闲适生活，一向好逸恶劳的村长此刻倒是忙的不可开交。好歹是一村之长，即使平时再偷懒耍滑，在这个重大的节日里还是要和村民们协商并且置办好活动所需要的物资的。这村长老头虽然年龄上了岁数，腿脚却利索的很，一点都不输年轻人。如果近距离观察，还会发现他脸上的皮肤更是被保养的满面红光，一看平时就是个享乐的主。他搬着物资在村子周围来回张罗安排着，时不时还要和旁边的人象征性的寒暄一下。“这不是村长吗！好久不见你了！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是不是又赚了很多银子啊。”
还未到吴老板的珠宝铺门前，就远远听见了他响亮的声音。老村长搬着物资慢悠悠地靠近门铺，也笑了笑回应，“哪里哪里，我还跟平时那样，不如老吴你这做珠宝的讨喜赚钱多啊。”
搁在平常，这次象征性的无意义的招呼也就这样点到即止了，可是今天的吴老板，却沉默了片刻，双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村长一番，眼神中还有些了然的情绪，他摇着头故作熟稔的轻轻拍了拍村长的肩头套着近乎，“嗨，你也别瞒我了，最近是不是发大财了？别说你最近看着都过的滋润的不得了，就连你收留的那个苦力毛头小子也沾了你的光，身上都带的是价值连城的珍珠，各个都品质上乘。说真的，都是一个村的，你也别装傻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财路了。也介绍给我呗？”
这村长在这一头听得脸雾水，一开始还以为是吴老板故意和他打趣开玩笑。但是再抬头看了看这厮说这些话的时候认真的表情，来回在脑海里琢磨了一下他说这些话，也开始诧异了起来，“那小子……？我还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珍珠？”
“村长，你听我慢慢说……这小子交给我的时候就把它们仔细收在了一个布袋里，估计自己偷偷摆弄了很久，可能是你平时没有太注意罢了。”
那老吴头又再次摸了摸自己扎人的胡茬，眼中迸发出的是商人的精光，循循善诱道，“我看那珍珠剩下的还挺多，你不如去找他说说，让他把剩下的都送给你。反正那小子是你捡来的，对你感恩戴德都来不及。”
思考片刻，吴老板觉得自己的话语似乎还不足以打动村长，又补充道，“要我说，这小子也太不厚道了。他这有了财路还瞒着你，你以后可得盯紧这小滑头了。光表面看着老实，指不定心里留着什么坏心眼呢。”
这村长听着老吴头那么一说，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好心好意收留了这个小子，要不是他的功劳，这小子都不知道这回路死在哪处街头呢，平时把脏活累活都推给他是天经地义，他有了钱都交给自己也是应该的，就算平时打骂他良心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何况这次杜梓盼自己发了财却不告诉他这个救命恩人，这成何体统。吴老板看着村长思考的神色，知道自己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眼睛不怀好意地眯了起来，贴近了他的耳边故作亲切的说道，“村长，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到时候你只要分我些钱就行，再怎么说，这事儿也是我发现的，你发了财，可也算是有我的功劳。”
村长听到了狡猾商人的一番话，立马就明白了他话中暗含的威胁意味，他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道着无奸不商。看来这钱是必须得分他一份了，要是他把这事捅了出去，村民们得知他突然发了横财，免不了借机上门拜访哭穷讨要钱财。 到时候，自己就算再有钱，也架不住被掏空。事情发展到这步，只见村长和吴老板对视良久，心里都在打着属于自己的小算盘，彼此都默认了这次的谈判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