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你看，姚燕今天也在这儿，过去你们之间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表弟的叫着，这可不能过了两年就生分了，是，这个之前呢……我们之间是有点误会，可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也总归希望你姐姐能有个好生活嘛，对吧？这次投标，对我和姚燕来说，真的太重要了，这可是关系到整个人生的成败啊，现在就都攥在你这个弟弟手里了，你只要点点头，我们就托你的福扶摇直上了，就是个举手之劳，你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看着周益那张与两年前意气风发时迥然不同的嘴脸，我越发感到反胃，但看在姚燕的面子上，我还是面色平静的回他：“周总，不是我不肯帮你，说实话，如果我能帮上忙，不用你说，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也一定会尽力，只是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在公司只是个负责人事工作的主管，工程上的事儿，实在插不上手，只怕爱莫能助！”

我已经算是委婉的回绝，周益却似乎并不肯就此打住，反而仍央求着说：“你看你，跟姐姐姐夫还打什么官腔？这儿哪有什么周总，叫我姐夫就好了，今天招标会，你们甲方代表就那么几个人，你就是其中之一，这怎么会插不上手呢？生意嘛，交给谁做不是做呢？干嘛不给自己人呢？我和你姐姐把这个项目拿下来，你还担心会有什么差池么？我们只会做的比其他人更认真，做的更好，尤其像方案设计这种事，你也知道，正常商务上的沟通成本很高的，和我们就不一样了，有什么需求，只要你开口，任何修改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这不但对你们公司有利，对提高你个人威信也有帮助啊，没人会知道我们之间这层关系，在公司里，体现出来的都是你个人的沟通能力啊！”

面对周益的巧言劝说，我越发不敢相信，短短两年时间，竟会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然而想想自己，这两年，不是也从那个战战兢兢的职场新兵，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铁腕老兵么？这么一想，一切似乎也就没那么难以理解了。吃了几口菜，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即笑着说：“周总，如果今天出来是叙旧呢，我们就继续聊下去，如果一定要谈公事，我们还是改天在工作场合，正式来谈吧，我相信，如果你们各方面条件都过关，宏星国际也没道理不选择和你们合作”我的话，已经算是严词拒绝了，周益显然有些下不来台，他瞅瞅始终没说话的姚燕，又转头看看我，尴尬的笑着说：“小范你……你看你，这话说的，多不讲情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样新成立的公司，在竞标单位中，确实没有优势，但我们的软实力还是不差的，这个只有合作之后才能感受到，差只差你在中间……”“你听不懂人话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姚燕突然开口打断了周益，面色不悦的盯着他说：“人家已经说了，这事儿他做不了主，你还软磨硬泡的有完没完？”

周益一时愣在那里，姚燕的话是在指责他，但我却觉得有些刺耳，这听上去更像是对我隐晦的埋怨，好像是我不肯帮忙似的！然而只一转念，我相信是自己多想了，以姚燕的性格，以她对我的了解，断然不会有这样的误会！我更愿意相信：这场目的并不在于叙旧的宴请，都是周益一个人的主意，姚燕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参与！我正愣神儿，姚燕突然站起身，朝我这侧挪动着似乎要出去，我连忙起身让开，周益不安的盯着她问：“你去哪儿？”

姚燕冷冷的回他一句：“卫生间！”

姚燕扶着桌子出来，和她错身而过的瞬间，我意外发现她手上仍戴着那条我送她的手链，而且她手上还戴着一枚戒指——戴在中指，而不是无名指上！姚燕离开后，我下意识的瞅一眼周益的手上，他同样戴着一枚戒指——也是中指！我心中不禁一阵诧异，从他们两人订婚到现在，已经三年多时间，难道他们还没有结婚？独自面对周益，我正琢磨着自己的心事，周益端起酒杯一仰头，喝干了杯中的白酒，随即盯着我说：“范主管，你倒真的是铁面无私、公私分明啊”听他终于不再称呼我小范，而是直接叫我范主管，我感受到他态度上微妙的变化，果然，一句话过后，他笑了笑，话语间带着几分不太客气的口气说：“你这么对我倒是无所谓，可你这么对待姚燕真的好么？”

我不动声色的回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益抬手将自己的酒杯再次倒满，笑着摇摇头说：“这个公司，说起来是我和姚燕共同的心血，股份上除了投资方，我和她也是各占一半，这两年的经营，她也没比我少花心血，现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明明可以帮她，却摆出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官腔，范主管，你难道忘了，当初她为了帮你，可是连工作都丢掉了！”

我心里一颤，不禁想起当初小工厂李老板的那场痛苦经历，也正是那场经历，我不但自己遭殃，还连累了乔妹，更是眼看着姚燕一心为了帮我，而落得被公司开除的下场！不得不说，他这一刀捅过来，可谓又狠又准，我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周益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酒杯说：“人心真是可怕，她可以为你牺牲那么多，然而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她需要你帮忙了，你却选择了公私分明！往好听了说叫公私分明，说直白点，就是你在自己仕途的发展上，选择明哲保身，不想被她拖累嘛”我越发感到心里一阵恐慌，似乎在周益的话语中，我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一个下午心中隐隐不安的源头——到我还债的时候了！或许周益说的没错，姚燕这次也许真的需要我帮忙，否则她也不至于冒着诸多不便约我见面，周益或许也只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亏欠姚燕的太多，即便这次我有办法帮他们中标，也无法抵偿我对她的亏欠，更何况我恐怕还帮不上忙——这正是我不安的源头！周益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咧起嘴哈了一声，盯着我继续说：“也罢，看来我是多劳这份心了，本以为我做不到的事情，也许你能为她做到，其实这本来就是大家互利共赢的事儿，你却只是为了避嫌，就抛开她不顾，人啊，果然都是自私的，伤害别人可以，伤的多深都无所顾忌，而到了自己，呵呵，明哲保身！”

满心恐慌中，我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回他：“我说了，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我确实没有话语权”周益摇摇头，一脸不屑的说：“话语权？谁有话语权？难道只有宏星国际的大老板，才算有话语权么？而且说回来，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就算没有所谓的话语权，就没办法帮我们了？”

我迟疑了一阵，终于无奈的看着他问：“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们？”

周益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欣喜，瞬间又换回热情的笑脸说：“这就对了嘛，小范你早这么说就好了，姚燕刚刚也不会那么尴尬了，你应该知道，她是多为难才来向你开口，你刚刚那么不给面子，得让她多伤心，她来之前可是一准认定了……”“别废话！”

我不爽的打断他：“我警告你，姚燕不是你手里的筹码，你最好在我失去耐心之前，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