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其实它的威力并不在排名第六的鞭神蛇鞭、排名第七的金刚铁拐之下,只不过因为这件兵器太邪,所以江湖人故意抑低了它。铜手套制作得比铁手套更精巧,招式也更怪异毒辣。兵器也如世上很多别的事一样,总是在不停地进化着的。只见一道鲜红色的光芒闪动,夹带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毛定远冷笑,后退两步,突然长啸一声,冲天飞起,铁剑竟已化做了一道乌黑的长虹。他的人带剑竟已似合而为一。这正是毛家剑法的杀手,几乎已接近无坚不摧。只听“叮”的一响,铜手套已被这一剑击碎,碎成了无数片,看来就如满天血雨。毛定远长啸不绝,凌空倒翻,长虹一剑化做无数点光影。满天血雨立刻被压了下去,铜手套也已在剑气笼罩下。他无论向任何方向闪避,都已避不开了。就在这时,啸声突绝,剑气顿收,毛定远身形落下时,铁剑已入鞘。铜手套的手垂落,整个人都似已呆住了,阴森怪异的脸上,汗落如雨。毛定远冷冷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你要和我联手,你还不配。”
铜手套咬了咬牙:“你为何不索性一剑杀了我?”
毛定远道:“你也不配。”
铜手套道:“你要怎么样?”
毛定远道:“要你滚。”
铜手套突又阴恻恻地笑了,道:“我若走了,总有一天你要后悔的。”
他并没有逃。他慢慢地走过毛定远面前,慢慢地走了出去。碎裂了的铜手套落在地上,也像是一滴滴鲜血。毛定远转过身面对着南宫洪。南宫洪在微笑。毛定远沉着脸道:“你很沉得住气。”
南宫洪点点头。毛定远道:“你不怕我跟他联手对付你?”
南宫洪道:“我知道。”
毛定远道:“知道什么?”
南宫洪笑了笑,道:“我知道毛家剑法是好人,绝不会跟那种人联手做任何事的。”
毛定远凝视着他,但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徐徐道:“毛正阳是我的长兄。”
南宫洪微笑道:“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毛定远道:“他英雄一世,竟不幸死在百春的手里。”
南宫洪叹了口气道:“那也正是贺大侠生平最大的憾事。”
毛正阳与贺文海惺惺相借,由互相尊重的敌人,变成了互相尊重的朋友,他们一生互相尊重,毛正阳为了替贺文海赴约,才死在百春的剑下,那虽然是一段恨事,却也是一段佳话。毛定远道:“铜手套并没有说错,我此来的确是为了湘江老人的秘笈。”
南宫洪道:“我知道。”
毛定远道:“所以我还是要等竹云签。”
南宫洪道:“我知道。”
毛定远道:“你的话,我本不该相信,我姑且相信你,只因为你是贺文海唯一的传人。”
南宫洪叹道:“他老人家并没有真的将我收为弟子,他的武功我也未得十之一。”
毛定远道:“但他却将他的神笔绝技传给了你。”
南宫洪没有否认。毛定远道:“家兄在世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找贺文海一较高下。”
南宫洪道:“我知道。”
毛定远黯然道:“神岭庄外,枫林一战,他终于败在贺文海的神功之下。”
南宫洪道:“他并没有败。”
毛定远又叹道:“他败了,败就是败。”
南宫洪道:“但那一战却被天下武林中人认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战。”
那一战贺文海本有三次机会可致毛正阳死命,却都未出手。到后来贺文海笔钝刃折,毛正阳说不定已可致他于死地,但毛正阳非但也未出手,反而心甘情愿的认败服输了。南宫洪道:“像他们那样,才真正是男子汉大丈夫,才真正无愧于英雄本色。”
毛定远道:“只不过无论如何,毛家剑法总算是败在贺氏神功之下。”
南宫洪只有沉默,他已不能再说什么。毛定远看着他,目中突然又有精光暴射,冷笑道:“据说近日来又有人作兵器谱,已将你的贺家笔法,评为天下第一。”
南宫洪苦笑,他也听过这句话。自从他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天,他就已知道他有麻烦要来了,武林好汉们,绝没有任何人会心甘情愿被列在别人之下的。就凭这一句话,已足够引起无数凶杀,无数血战。毛定远道:“所以无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此事过后我还是要一较胜负,看一看今日的毛家剑法,是不是还在你的神功之下。”
南宫洪还是只有苦笑。丁小仙却忍不住道:“你最好明白一件事。”
毛定远在听着。丁小仙道:“他被评为天下第一,是因为他救过很多人,并不是因为杀人。”
毛定远道:“我也听说过。”
丁小仙道:“所以你若要胜过他,就该去救人,不该去杀人。”
毛定远沉着脸,冷冷道:“我若杀了他,就已胜过他。”
丁小仙叹道:“你错了,你就算真的能杀了他,也不能胜过他的。”
毛定远冷笑。冷笑的意思,有时也是否认。丁小仙也忍不住笑道:“你莫以为你胜了铜手套,就已很了不起,铜手套虽然比铁手套更要恶毒灵巧,但武功却还是比不上铁手套的。”
毛定远道:“哦?”
丁小仙道:“因为铜手套这个人既没有气魄,也没有人性。”
毛定远道:“哦?”
丁小仙道:“他看来虽然是孤高骄傲,其实却是个花言巧语、偷机取巧的人,就凭这一点他已经比不上铁手套了。”
毛定远看着她,眼睛里也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丁小仙道:“古往今来,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特立独行,不受影响的人,一个人若连自己独特的个性都没有,又怎么能练得出独特的武功来?”
毛定远忽然冷冷道:“你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只可惜你的话太多了。”
他背转身,面对着墙,竞连看都不再看丁小仙一眼。丁小仙却笑了,道:“看来这人倒真是有个性的人。”
南宫洪微笑道:“他的确是的。”
丁小仙眨着眼道:“只可惜他却有点不明是非,不知好歹,居然将飞天狐狸那种人当作了朋友。”
南宫洪叹了口气,道:“我以前岂不也曾将飞天狐狸当做朋友?”
丁小仙道:“所以你现在才会这么倒霉。”
毛定远本来似已决心不听他们说的话,此刻忽又回过头,道:“飞天狐狸不是个好朋友?。”
南宫洪不能不承认:“他不是。”
毛定远道:“他出卖了你们?”
南宫洪也不能否认。毛定远道:“他和湘江小红串通,出卖了你们?”
丁小仙道:“他好像已被湘江小红迷住了。”
毛定远道:“但你们本来也是要保护湘江小红的,除去你们,对湘江小红也没有好处。”
丁小仙道:“她要重振神风集团,飞天狐狸已做了神风集团的经理。”
毛定远道:“所以她要除去所有可能跟神风集团作对的人。”
丁小仙叹道:“你总算明白了。”
毛定远道:“神风集团要是再度兴起,我也一定会跟他们作对的。”
丁小仙道:“所以他约你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意。”
毛定远道:“现在我已来了,她们为什么不对我下手?难道早已知道你们会被竹云签救走?故意要我来对付你们?难道竹云签也是神风集团的人,故意将你们救出来对付我?”
丁小仙说不出来了。她想的并没有这么多,现在才想到,这并非没有可能。南宫洪忽然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竹云签总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毛定远道:“他有理由救你们?”
南宫洪道:“有。”
毛定远道:“他是不是也有理由出卖你们?”
南宫洪道:“我不愿这么样想。”
毛定远道:“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南宫洪苦笑道:“有人这么说过。”
毛定远道:“竹云签若是你们的朋友,现在就早已该回来的。”
南宫洪道:“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找到酒的。”
毛定远道:“据我所知,这地方应该有个酒窖。”
南宫洪道:“也许湘江小红已将那酒窖毁了。”
毛定远道:“为什么?”
南宫洪道:“因为只有酒才可以解我的毒。”
毛定远道:“你现在并没有喝酒,但你中的毒也已解了。”
南宫洪也说不出话来了。毛定远冷冷地说道:“用酒来解毒,不但荒谬透顶,而且处处矛盾,就连三岁的孩子,只怕都不会相信的。”
南宫洪不想辩白,也不能辩白。毛定远看着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但也不知为了什么,我居然相信了。”
丁小仙的眼睛亮了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毛定远又沉下了脸,道:“也许就因为我不是个明白人,所以我才会相信。”
丁小仙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后悔的。”
毛定远冷冷道:“但你若找不到湘江小红、飞天狐狸和竹云签,我却一定会要你们后悔的。”
丁小仙道:“用不着你说,我们也一定要找到他们。”
毛定远道:“我给你们三十六个时辰去找。”
他不让丁小仙开口,接着翼道:“三天之后我还会回到这里来找你们,为了你们自己好,我希望你们能找到那些人。”
丁小仙道:“有三天功夫,想必已足够了。”
毛定远已走出去,忽又回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
丁小仙道:“我们在听。”
毛定远道:“要找你们算帐的人,并不只我一个,就算我相信你们的话,别人也绝不会相信的,所以这两天你们最好小心的。”
南宫洪忍不住问道:“除了你和铜手套外,还有些什么人?”
毛定远沉吟着,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去猎过狐?”
南宫洪点点头。毛定远目光似已到了遥远处,徐徐道:“猎狐最好的时候,通常是在八月。”
丁小仙道:“八月?”
毛定远道:“那时秋高气爽,辽阔的原野上,只要有一只狐狸出现,就会有无数只苍鹰飞起,只要有鹰飞起,那只狐狸就死定了。”
丁小仙道:“你现在为什么要说这些话?现在并不是八月。”
毛定远徐徐道:“但现在却是猎狐的时候,已有群鹰飞起……”他眼睛里闪着光,仿佛已看到无数只矫健的苍鹰,在长安城上的天空中飞翔。”
丁小仙终于明白:“难道我们就是那只狐狸?”
毛定远没有再说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上石阶,走了出去。丁小仙目送着他走出去,痴痴地怔了半晌,喃喃道:“这人究竟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我们的仇敌?”
南宫洪没有回答,他仿佛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丁小仙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却不能算是个坏人。”
南宫洪道:“的确不能。”
丁小仙道:“他不但很正直,而且还很有趣。”
南宫洪笑了笑,道:“他看来也很喜欢你。”
丁小仙道:“他喜欢我?”
南宫洪道:“我看得出。”
丁小仙道:“哦?”
南宫洪道:“男人若是喜欢上一个女人,他看到这个女人时,眼睛里的表情都会不一样的。”
丁小仙忽然笑了:“你在吃醋了。”
她笑得就像是第一朵在春风中开放的百合:“我喜欢吃醋的男人,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吃醋了。”
南宫洪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并不想吃醋,只想吃一只炖得很烂的大蹄膀。”
丁小仙看着他,眼睛里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咬着嘴唇道:“还有呢?”
南宫洪道:“还有一大盆水,一张又软又干净的床……”他看着她,眼睛里也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丁小仙呻吟般叹了口气,轻轻道:“你想的事为什么会跟我一样?”
南宫洪微笑道:“因为我们已很久没有见面了,是不是?”
丁小仙的脸突然红了,忽然跳起来咬了他一口:“你实在不是好东西,我咬死你……”床很软,也很干净。南宫洪躺在床上,他还没有被咬死,可是看起来也并不像很快活的样子。丁小仙伏在他胸膛上。他的胸膛宽阔而坚实。屋子里很温暖,就像是春天一样,盆里的火还很旺。在这么温暖的屋子里,一个人是不必穿大多衣服的。两个人更不必。丁小仙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轻轻道:“我们还没有成亲,本不该这样子的。”
南宫洪道:“嗯。”
丁小仙梦吃般低语道:“我总觉得这样子是不道德的,我总觉得我们好像犯了罪一样,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每次都没法子拒绝你。”
南宫洪道:“我知道。”
丁小仙道:“你知道?”
南宫洪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爱怜的笑意,深深道:“你没有拒绝我,只因为你比我更喜欢做这种犯罪的事。”
丁小仙的脸又红了,用力咬着他的耳朵,恨恨道:“你这个坏人,你还知道什么?”
突听一人道:“他还知道杀人。”
这声音清脆娇美,而且还仿佛带着种孩子般的天真。是湘江小红。“我们没有去找她,她反而找上门来了。”
丁小仙爬了起来。她当然没有真的爬起来,她想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少了点东西。就在这时,从里面拴着的门,忽然开了,湘江小红甜甜地微笑着,姗姗地走了进来,手里居然又抱着个泥娃娃,一双眼睛不停地在两个人脸上打转。这次丁小仙实在是真的想将这双眼珠子挖出来了。湘江小红摇着头,吃吃地笑道:“你们做这种事的时候,本该用张桌子把门顶上的,你们总该知道,要从外面挑开里面的门闩,并不困难。”
丁小仙恨声道:“谁想到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闯进来。”
湘江小红笑道:“我不要脸,你们呢?天还没黑就这样子了,你们羞不羞?”
丁小仙的脸红了,赶紧改变话题,大声道:“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我你。”
湘江小红道:“是你们偷偷溜了,为什么又要找我?”
丁小仙道:“你自己做事,为什么要赖在我们头上?”
湘江小红悠然道:“又不是我赖你们的,人家要认为是,我又有什么法子。”
丁小仙道:“你承认是你杀的。”
湘江小红道:“我承认。”
她笑了笑又道:“不过我只在你们面前承认,若有别人在,我就不承认了。”
丁小仙怒道:“不承认就杀了你。”
湘江小红笑道:“你若真的杀了我,就更糟了,这件事就更变得死无对证,你们就算跳到黄河里去也洗不清了。”
丁小仙咬了咬牙,冷笑道:“我们总有法子叫你承认的。”
湘江小红道:“哦?我想听听你们有什么法子?”
丁小仙道:“你若不承认,我就挖出你这双眼珠子来,看你还敢不敢赖。”
湘江小红道:“你是准备现在挖,还是在别人面前挖呢?”
她微笑着,悠然道:“现在我根本就承认了,你们根本不必*我,若是等到别人在旁边时,每个人都知道我只不过是个白痴,只会抱着泥娃娃喂奶,你们就算真的忍心对我下这种毒手,别人也不会答应的。”
丁小仙气得脸都青了,却偏偏想不出法子来对付她。湘江小红柔声道:“所以你们既不能杀我,也不能*我,就算把我抓住,也一样连半点用都没有。”
丁小仙恨恨道:“你考虑得很周到。”
湘江小红道:“若是没有考虑周到,又怎么会敢来。”
丁小仙已气得快疯了,忍不住打了南宫洪一拳,道:“你怎么不说话?”
南宫洪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话说。”
湘江小红嫣然道:“毕竟还是你聪明,还是你想得开。”
南宫洪道:“而且我也很放心。”
湘江小红道:“放心?”
南宫洪道:“现在我们虽然没法子对付你,你也不会对付我们的。”
湘江小红道:“哦?”
南宫洪道:“因为你还要*着我们跟别人拼命。”
湘江小红笑道:“一点也不错,毛定远、铜手套他们,都是很难对付的人,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你这样的好帮手,帮着我去对付他们,我又怎舍得让你死。”
丁小仙又忍不住道:“所以你才故意让竹云签救我们走?”
湘江小红眨了眨眼道:“你猜呢?”
丁小仙道:“难道竹云签也是你手下的人?”
湘江小红道:“很可能。”
丁小仙冷笑道:“你这么样说,我反而知道他不是了。”
湘江小红道:“随便你怎样想都行。、丁小仙道:“所以只要我们找到他,就可以证明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湘江小红道:“别人会相信那样的话?”
她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看你才真的只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竹云签若是真能揭穿我的秘密,我又怎么会让你们找到他。”
丁小仙变色道:“莫非你也把他杀了?”
湘江小红并没有否认,悠然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除非我自己肯在别人面前承认,否则你们就只有背着这冤名了。”
丁小仙咬着牙,恨恨道:“好狠毒的女人。”
湘江小红淡淡道:“背着这样的冤名,实在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现在长安城里,至少有十六八个人想要你们的脑袋,所以……”南宫洪终于开口道:“所以怎么样?”
湘江小红道:“所以你就赶快想个法子,让我承认呀。”
南宫洪道:“你肯?”
湘江小红道:“别人反正迟早总要知道神风集团的老总是谁的。”
南宫洪叹道:“只可惜他们大概要等我死了之后才会知道。”
湘江小红道:“很可能。”
南宫洪道:“难道你肯先告诉他们?”
湘江小红道:“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先死也无妨。”
南宫洪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湘江小红道:“答应嫁给我。”
南宫洪怔了怔,道:“你要谁嫁给你?”
湘江小红道:“要你。”
南宫洪笑了。湘江小红道:“你笑什么,男人可以娶老婆,女人难道就不能娶个老公?”
她居然没有笑,板着脸又说道:“何况,我是天下第一大公司的总裁,以我的身份就算娶个十个八个老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南宫洪好像已有点笑不出了。湘江小红道:“我本来是想要你做第一总经理的,却又不能信任你,所以只好勉强要你做老公了,老公我总可以管得你的。”
丁小仙脸已气得通红,冷笑道:“你不必勉强,他已经嫁给了我,根本就轮不到你。”
湘江小红笑了笑,悠然道:“莫忘记男人也一样可以改嫁的。”
丁小仙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我死也不会让他嫁给你。”
湘江小红叹了口气,冷冷道:“那么你就只好去死了。”
丁小仙又用力打了南宫洪一拳,恨恨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忽然变成了哑巴?”
南宫洪道:“我正在考虑。”
丁小仙又叫了起来:“你在考虑,考虑什么?”
南宫洪道:“我在考虑应该怎样把她扔出去。”
丁小仙的闷气立刻平了,展颜笑道:“你的确应该再考虑考虑。”
湘江小红叹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你就是不答应,也不该这样对我的,我至少总是你的客人。”
丁小仙道:“我们并没有请你来。”
湘江小红道:“但我却已经来了。”
丁小仙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湘江小红笑了笑,道:“这里不但有最好的厨子,还有最舒服的床,我恰巧又知道你们都是喜欢享受的人。”
丁小仙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既然是客人,就该做些客人的样子出来。”
湘江小红道:“客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丁小仙道:“你至少应该先出去,让我们好好来迎接你。”
她现在火气已消了,忽然又变得机灵了起来。湘江小红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丁小仙道:“你应该明白了。”
湘江小红道:“我转过身去,不看你们行不行?”
丁小仙恨得牙痒痒的,但人家硬是不肯出去,她也没法子。幸好湘江小红已真的转过了身,面对着墙,悠然道:“我真奇怪,在这种天气里,你们居然好像一点也不怕冷。”
丁小仙没有开口,也没空开口。湘江小红道:“听说你以前身上总是挂着很多铁铃铛的,若是不摘下来,岂非更好玩。”
丁小仙本就在后悔,她身上若戴着那些要命的金铃,早已将湘江小红头上打出好几个洞来了。就在这时,湘江小红突然大叫了一声,就好像忽然见到了鬼一样,撞破窗户,窜了出去,手里的泥娃娃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丁小仙也叫了起来,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她走。”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南宫洪也已窜出窗子。女人穿衣服总是慢些的,等她穿好衣服时,湘江小红早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南宫洪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本来并不想太出名,所以他初人江湖时,用好几个名字。但世界上的事往往也很奇怪,不想出名的人,反而偏偏会出名。他用过的名字几乎都已很有名了,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当然还是风郎君。因为他的轻功实在很高,有人甚至认为他的武功还比不上贺文海,但轻功却已不在任何人之下。还有的人甚至认为,近八十年来,武林中轻功最高的一个人就是他。可是他居然没有追到湘江小红。湘江小红一出了那屋子,就好像忽然奇迹般消失了。南宫洪追出了很远,却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现在已是黄昏。黄昏的风更冷,南宫洪并不想像傻子一样站在露天里喝西北风。既然迫不到,就只有先回去再说。”
也不知为了什么,他近来对丁小仙已越来越热心。他从原来的路退回去,刚才被撞破的窗户,被冷风吹得“噗鲁噗鲁”的直响。他正想接近窗户,忽然怔住了,这屋子里竟然变得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