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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东嬴三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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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人。灯笼在风中摇荡,这三个人却石像般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灯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头发衣褶间,已积满了黄沙,在深夜中看来,更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杜军军根本没有看他们。他走路的时候,目光总像是在遥望着远方。是不是因为远方有个他刻骨铭心、梦魂萦绕的人在等着他?可是他的眼睛为什么又如此冷漠,纵然有情感流露,也绝不是温情,而是痛苦、仇恨、悲怆!他慢慢地穿过街心,那石像般站在灯笼后的人,突然迎上来,道:“阁下请留步。”

杜军军就站住了。别人要他站住,他就站住,既不问这人是谁,也不问理由。这人的态度很有礼,但弯下腰去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在他手中的刀上,身上的衣服也突然绷紧,显然全身都已充满了警戒之意。杜军军没有动,手里的刀也没有动,甚至连目光都还是在遥视着远方。远方一片黑暗。过了很久,这白衣人神情才松弛了些,微笑着,问道:“恕在下冒昧请教,不知阁下是不是今天才到这里的?”

杜军军道:“是。”

他的回答虽只是一个字,但还是考虑了很久之后才说出。白衣人道:“阁下从哪里来?”

杜军军垂下眼,看着手里的刀。白衣人等了很久,才勉强一笑,道:“阁下是否很快就要走呢?”

杜军军道:“也许。”

白衣人道:“也许不走了?”

杜军军道:“也许。”

白衣人道:“阁下暂时若不走,我们老板就想请阁下明夜移驾过去一叙。”

杜军军道:“你们老板?”

白衣人笑道:“在下说的,当然就是‘三菱重工’的老板。”

这次他真的笑了。居然有人连老板是谁都不知道,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件很可笑的事。但在杜军军眼中看来,好像天下根本就没有一件可笑的事。白衣人似也笑不出了,干咳两声,道:“我们老板吩咐在下,务必要请阁下赏光,否则……”杜军军道:“否则怎样?”

白衣人勉强笑道:“否则在下回去也无法交待,就只有站在这里不走了。”

杜军军道:“就站在这里?”

白衣人道:“嗯。”

杜军军:“站到几时?”

白衣人道:“站到阁下肯答应为止。”

杜军军道:“很好……”白衣人正在等着他说下去的时候,谁知他竟已转身走了。他左脚先迈出一步,然后右腿才慢慢地从地上跟着拖过去。他这条右腿似已完全僵硬麻木。白衣人脸色变了,全身的衣服又已绷紧,但直到杜军军的身子已没入黑暗中,他还是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一阵风沙迎面卷来,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提灯笼的人忍不住悄声问道:“就这样放他走?”

白衣人紧闭着嘴,没有说话,却有一丝鲜血,慢慢地自嘴角沁出,转瞬间又被风吹干了。杜军军没有回头。他只要一开始往前走,就永不回头。风更大,暗巷中一排木板盖的屋子,仿佛已被风吹得摇晃起来。他走过这排木板屋,在最后一间的门口停下。他脚步一停下,门就开了。门里却没有人声,也没有灯光,比门外更黑暗。杜军军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进去,回身关起了门,上了门闩。他似已完全习惯黑暗。黑暗中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这是只温暖、光滑、柔细的手。杜军军就站着,让这只手握着他的手——没有握刀的一只手。然后黑暗中才响起一个人的声音,耳语般低语道:“我已等了很久。”

这是个温柔、甜美、年轻的声音。这是少女的声音。杜军军慢慢地点了点头,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的确等了很久。”

少女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杜军军:“今天,黄昏。”

少女道:“你没有直接到这里来?”

杜军军道:“我没有。”

少女道:“为什么不直接来?”

杜军军道:“现在我已来了。”

少女柔声道:“不错,现在你已来了,只要你能来,我无论等多久都值得。”

她究竟已等了多久?她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没有人知道,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世上绝没有别的人知道。杜军军道:“你已全都准备好了?”

少女道:“全都准备好了,无论你要什么,只要说出来就行。”

杜军军什么都没有说。少女的声音更轻柔,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知道……”她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找着了杜军军的衣钮。她的手轻巧而温柔……杜军军忽然已完全*。屋子里没有风,但他的肌肤却如在风中一样,已抽缩颤抖。少女的声音如梦呓,轻轻道:“你一直是个孩子,现在,我要你成为真正的男人,因为有些事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做……”她的嘴唇温暖而潮湿,轻吻着杜军军的胸膛。她的手在探索着……杜军军倒下,倒在床上,可是他的刀并没有松手。这柄刀似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已永远无法摆脱!曙色照进高而小的窗户。人在沉睡,刀在手上。一共只有两间屋子,后面的一间是厨房。厨房中飘出饭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用锅铲小心翼翼地将两个荷包蛋从锅里铲出来,放在碟子里。她的身子已佝偻,皮肤已干瘪。她双手已因*作劳苦,变得粗糙而丑陋。外面的屋子布置得却很舒服,很干净,床上的被褥是刚换过的。杜军军犹在沉睡。但等到这老太婆轻轻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张开。眼睛里全无睡意。两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昨夜那温柔而多情的少女呢?难道她也已随着黑夜消逝?难道她本就是黑夜的精灵?杜军军看着这老太婆走出来,脸上全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问?难道他已将昨夜的遭遇当作梦境?蛋是刚煎好的,还有新鲜的豆腐、青笋和用盐水煮的花生。老太婆将托盘放在桌上,赔着笑道:“早点是五块钱,连房钱是四十七块,一个月就算1千一百块,在这地方已算便宜的了。”

她脸上的皱纹太多,所以笑的时候,和不笑时也没什么两样。杜军军将一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道:“我住三个月,这里是一万块。”

老太婆道:“多出的七千……”杜军军道:“我死了后替我买口棺材。”

老太婆笑了,道:“你若不死呢?”

杜军军道:“就留着给你自己买棺材。”

走出这条陋巷,就是长街。风已住。太阳照在街上,黄沙闪着金光。街上已经有人了,杜军军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那白衣人。他还站在昨夜同样的地方,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雪白的衣服上已积满沙土,头发也已被染黄,可是他的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全无一丝血色。他在忍受。到处都有好奇的眼光在偷偷地看着他,这种眼光甚至比秋日的骄阳更灼人,更无法忍受。忍受虽是种痛苦,但有时也是种艺术。他很懂得这种艺术。懂得这种艺术的人,通常都能得到他们希望的收获。杜军军正向他走过来,但目光却还是在凝视远方。远方忽然扬起了漫天黄沙。密鼓般的蹄声,七匹快马首尾相连,箭一般冲入了长街。马上的骑士骑术精绝,驰到他面前时,突然自鞍上长身而起,斜扯顺风旗,反手抽刀,整个人挂在马鞍上,向他扬刀行礼。这是骑士们最尊敬的礼节。从他们这种礼节中,已可看出这白衣人身份绝不低。他本不必忍受这种事的,但却宁可忍受。无论谁如此委屈自己,都必定有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刀光闪过他全无表情的脸,七匹快马转瞬间已冲到长街尽头。突然间,最后的一匹马长嘶人立,马上人缰绳一带,马已回头,又箭一般冲了回来。人已站在马鞍上,手里高举着一杆裹着白绫的黑铁长枪。快马冲过,长枪脱手飞出,笔直插入白衣人身旁的地上。枪上白绫立刻迎风展开,竟是一面三角大旗。旗上赫然有四个鲜红的大字:“东嬴三菱”。大旗迎风招展,恰巧替白衣人挡住了耀眼的阳光。再看那匹马,已转回头,追上了他的同伴,绝尘而去。一人一马,倏忽来去,只留下满街黄沙和一面大旗。旭日正照在大旗上!街上几十双眼睛都已看得发直,连喝彩都忘了。突听一个人放声长笑,道:“东嬴三菱!好一个东嬴三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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