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洪道：“那八十个刺客之中，能活着回去的还有几个？”

沈三娘道：“七个。”

南宫洪道：“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沈三娘道：“没有。”

南宫洪叹道：“他们自己当然更不肯说出来，宫本藏木只怕再也没有想到这秘密也会泄漏。”

沈三娘道：“他做梦也没想到。”

南宫洪苦笑道：“其实连我也想不通，这秘密是怎么泄漏的。”

沈三娘沉吟着，终于缓缓道：“活着的那七个人之中，有一个突然天良发现，将这秘密告诉了李小凤夫人。”

南宫洪道：“这种人也有天良？”

沈三娘道：“他本来也已将死在杜大哥刀下，但杜大哥却从他的武功上认出了他，念在他做人还有一点好处，所以刀下留情，没有要他的命。”

南宫洪道：“这人是谁？”

沈三娘叹道：“李小凤夫人已答应过他，绝不将他的姓名泄漏。”

南宫洪道：“他做人有什么好处？”

沈三娘道：“若是说出了他这点好处，只怕人人都知道他是谁了。”

南宫洪道：“杜大侠对他的武功如此熟悉，难道他竟是杜大侠的朋友？”

沈三娘恨恨道：“宫本藏木难道不是杜大哥的朋友？那八十个蒙面刺客，也许全都是杜大哥的朋友。”

南宫洪叹道：“看来朋友的确比仇敌还可怕。”

沈三娘道：“可是杜大哥饶了他一命之后，他回去总算还是天良发现，否则杜大哥只怕就要永远冤沉海底了。”

南宫洪道：“他没有说出另六个人是谁？”

沈三娘道：“没有。”

南宫洪道：“为什么不说？”

沈三娘道：“因为他也不知道。”

她接着道：“宫本藏木一向是个很谨慎，很仔细的人，他选择这八十个人做暗算杜大哥的刺客，当然仔细观察过他们很久，知道他们都必定在暗中对杜大哥怀恨在心。”

南宫洪道：“想必如此。”

沈三娘道：“但这八十个人却都是和宫本藏木直接联系的，谁都不知道另外的七十九个人是谁。”

南宫洪道：“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大多都有他们独特的兵刃和武功，这人多少总该看出一点线索来。”

沈三娘道：“行刺的那天晚上，这八十个人不但全都黑衣蒙面，甚至将他们惯用的兵刃也换过了，何况，这个人当然也很了解杜大哥武功的可怕，行刺时心情当然也紧张得很，哪有功夫去注意别人。”

南宫洪垂下头，沉吟着，忽又问道：“那位李小凤夫人又是谁？”

沈三娘长长叹息，凄然道：“她……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也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她虽然既聪明又美丽，但命运却比谁都悲惨。”

南宫洪道：“为什么？”

沈三娘道：“因为她喜欢的男人不但是有妇之夫，而且是她那一门的对头。”

南宫洪道：“对头？”

沈三娘道：“她本是魔教中的大公主。”

南宫洪动容道：“魔教？”

沈三娘黯然道：“三百年来，武林中无论哪一门、哪一派的人，提起魔教两个字来，没有不头痛的，其实魔教中的人也是人，也有血有肉，而且，只要你不去犯他们，他们也绝不会来惹你。”

南宫洪苦笑道：“我总认为魔教只不过是种荒唐神秘的传说而已，谁知道世上竟真有它存在。”

沈三娘道：“近二十多年来，魔教中人的确已没人露面过。”

南宫洪道：“为什么？”

沈三娘道：“因为魔教教主在天山和杜大哥立约赌技，输了一着，发誓从此不再入关。”

南宫洪叹：“杜大侠当真是人中之杰，当真是了不起。”

沈三娘幽幽地道：“只可惜你晚生了二十年，没有见着他。”

南宫洪道：“但他当年的雄姿英发，现在我还一样能想像得到。”

沈三娘看着他，眼睛里露出一抹温柔之意，像是说什么，又忍住。她又喝了杯酒，才接着道：“就因为天山这一战，所以魔教中上上下下，都将杜大哥当作不共戴天的大对头。”

南宫洪叹道：“魔教中的人，气量果然未免偏狭了一些。”

沈三娘说道：“李小凤夫人就是那魔教教主的独生女儿。”

南宫洪道：“但她却爱上了杜大侠。”

沈三娘点点头，道：“就为了杜大哥，她不惜叛教出走。”

南宫洪道：“她知道杜大侠已有妻子？”

沈三娘道：“她知道，杜大哥从没有欺骗过她，所以她才动了真情。”

南宫洪长叹道：“你若要别人真情对你，你也得用自己的真情换取。”

沈三娘的目光又变得温柔起来，轻轻道：“她明知杜大哥不能常去看她，但她情愿等，有时一年中她甚至只能见到杜大哥一面，但她已心满意足。”

南宫洪的眼睛仿佛遥视着远方，过了很久，才问道：“杜大侠的夫人想必不知道他们这段情感。”

沈三娘道：“她至死都不知道，因为杜大哥虽然是一世英雄，但对她这位夫人却带着三分畏惧，所以才苦了我们的李小凤姑娘。”

南宫洪叹息着，道：“我明白。”

他的确明白。女人最悲惨的事，就是爱上了一个她本不该去爱的男人。沈三娘凄然道：“最惨的是，那时她已有了杜大哥的孩子。”

南宫洪迟疑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的这孩子是不是……”沈三娘道：“这孩子就是杜军军。”

南宫洪动容道：“他果然是来找三菱集团复仇的！”

沈三娘点点头，目中又有了泪光，黯然道：“为了这一天，她们母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