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人的声音时,宋老板才张开眼睛。他立刻看见了一只手。手里有两样很奇怪的东西,一样就像是山野中的芒草,一样却像是水银凝结成的花朵。他再抬头,才看见南宫洪。屋子里也很暗,南宫洪的眼睛却亮得像是两盏灯,正凝视着他,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宋老板摇了摇头,目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连脖子都似已僵硬。南宫洪道:“这是暗器。”
宋老板道:“暗器?”
南宫洪道:“暗器就是种可以在暗中杀人的武器。”
宋老板也不知是否听懂,但总算已点了点头。.南宫洪道:“这两样暗器,一种叫‘五毒如意芒’,另一种叫‘火树银花’,正是花蜂和潘伶的独门暗器。”
宋老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勉强笑道:“这两位大侠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
南宫洪道:“他们不是大侠。”
宋老板道:“不是?”
南宫洪道:“他们都是下五门的贼,且是采花贼。”
他沉下了脸,接着道:“我一向将别人的性命看得很重,但他们这种人却是例外。”
宋老板道:“我懂……没有人不恨采花贼的。”
南宫洪道:“但他们也是下五门中,最喜用暗器的五个人。”
宋老板道:“五个人?”
南宫洪道:“这五个人就叫做江湖五毒,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三个更毒的。”
宋老板动容道:“这五个人难道已全都来了?”
南宫洪道:“大概一个也不少。”
宋老板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南宫洪道:“前天,就是有人运棺材来的那一天。”
宋老板道:“我怎么没看见那天有五个这样的陌生人到镇上来!”
南宫洪道:“那天来的还不止他们五个,只不过全都是躲在棺材中来的,所以镇上没有人发现。”
宋老板道:“那驼子运棺材来,难道就是为了要将这些人送来?”
南宫洪道:“大概是的。”
宋老板道:“现在他们难道还躲在棺材里?”
南宫洪道:“现在棺材里已只有死人。”
宋老板松了口气,道:“原来他们全都死了。”
南宫洪道:“只可惜死的不是他们,是别人。”
宋老板道:“怎么会是别人?”
南宫洪道:“因为他们出来时,就换了另一批人进去了。”
宋老板失声道:“换了什么人进去?”
南宫洪道:“现在我只知道花蜂换的是陈大倌,潘伶换的是张老实。”
宋老板道:“他……他们怎么换的?”
南宫洪道:“这镇上有个人,本是天下最善于易容的人!”
宋老板道:“谁?”
南宫洪道:“欧阳春。”
宋老板皱眉道:“欧阳春又是谁呢?我怎么也从未听见过?”
南宫洪道:“我现在也很想找出他是谁,我迟早总会找到的。”
宋老板道:“你说他将花蜂扮成陈大倌,将潘伶扮成了张老实?”
南宫洪点点头,道:“只可惜无论多精妙的易容术,也瞒不过自己亲人的,所以他们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张老实。”
宋老板道:“为什么?”
南宫洪道:“因为张老实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而且很少洗澡,敢接近他的人本就不多。”
宋老板道:“所以他就算变了样子,也没有人会去注意的。”
南宫洪道:“只可惜像张老实、丁老四这样的人,镇上也没几个。”
宋老板道:“他们为什么要选中陈大倌呢?”
南宫洪道:“因为他也是个很讨厌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接近他。”
宋老板道:“但他却有老婆。”
南宫洪道:“所以他的老婆也非死不可。”
宋老板叹了口气,道:“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
他叹息着,想坐起来,但南宫洪却按住了他的肩,道:“我对你说了很多事,也有件事要问你。”
宋老板道:“请指教。”
南宫洪道:“张老实既然是潘伶,陈大倌既然是花蜂,你是谁呢?”
宋老板怔了怔,讷讷道:“我姓宋,叫宋大业,只不过近来已很少有人叫我名字。”
南宫洪道:“那是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你老奸巨猾,没有人敢缠你。”
宋老板勉强笑道:“幸好那些人还没有选中我作他们的替身。”
南宫洪道:“哦?”
宋老板道:“我想,南宫公子总不会认为我也是冒牌的吧。”
南宫洪道:“为什么不会?”
宋老板道:“我这黄脸婆,跟了我几十年,难道还会分不出我是真是假?”
南宫洪冷冷道:“她若已是死人的话,就分不出真假来了。”
宋老板失声道:“我难道还会跟死人睡在一张床上不成?”
南宫洪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莫说是死人,就算是死狗……”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床上睡着的老太婆突然叹息着,翻了个身。南宫洪的话说不下去了。死人至少是不会翻身的。只听他老婆喃喃自语,仿佛还在说梦话……死人当然也不会说梦话。南宫洪的手缩了回去。宋老板目中露出了得意之色,悠然道:“南宫公子要不要把她叫起来,问问她?”
南宫洪只好笑了笑,道:“不必了。”
宋老板终于坐了起来,笑道:“那么就请南宫公子到厅上奉茶。”
南宫洪道:“也不必了。”
他似乎已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已准备要走,谁知宋老板突然抓起那老太婆的腕子,将她整个人向南宫洪掷了过来。这一着当然也很出人意外,南宫洪正不知是该伸手去接,还是不接。就在这时,被窝里已突然喷出一股烟雾。浅紫色的烟雾,就像是晚霞般美丽。南宫洪刚伸手托住那老太婆,送回床上,他自己的人已在烟雾里。宋老板看着他,目中带着狞笑,等着他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