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们先送袁冠南出襄阳城,然后便会合骆锦枫到郭府去作客。我们由瑱瑱琦和程英带领去到郭府西厢看看胡斐和令狐冲,二人果无大碍,用过早饭便想回迦叶寺,但见我们来了,于是一起在后花园休息等到中午再开武林大会。我们在一座假山后边的一张圆形石桌旁边围坐,瑱瑱琦找来了水酒和下酒物,我们又再开怀畅饮。谈了好一会,忽然说起大家的背景,宋青书当然不用说,江湖上没多少人不知道他便是武当宋远桥的长子,将来要继承武当派的。程英和瑱瑱琦来自桃花岛,避重就轻的轻轻带过,倒是我费了好大唇舌才含糊过去。骆锦枫原来除了自己早有侠名,她的父母也是成名的英雄人物。令狐冲无父无母,由岳不群夫妇收养,此事我也听陆大有提起过,此刻他当众说出来,,再讲到师徒反目,听得众人都叹世事无常。轮到胡斐说及自己身世,我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往事。胡斐说道:‘我爹乃昔年“辽东大侠”胡一刀,因为与“金面佛”苗人凤比试,中了涂抹在刀剑上的剧毒,就此身亡……我誓要练好“胡家刀法”,亲手杀死苗人凤,报那杀父之仇!’原来胡斐身负血海深仇,我竟从来没听他提起过。骆锦枫说道:‘我人说“金面佛”苗人凤是一代大侠,行事作风均教人心服口服,若非胡公子亲言,我不敢相信他会用毒药。’‘吥!下毒就算是下三滥的吗?’蓝凤凰最恨人家看不起毒药,冷笑道。焦宛儿问蓝凤凰道:‘蓝教主如此年轻已是一教之主,那经历一定十分丰富,是吗?’蓝凤凰扬扬得意的道:‘我们五毒教乃是以蓝、何两姓为大姓,因此历来教主不是姓蓝便是姓何。十年前前任教主死在外面,因为没有留下遗言由谁接掌五毒教,按照惯例需培育一个圣女出任教主之位。我因为年纪对,又是出生蓝家大族,于是被选为两个圣女的其中之一,到得十八岁那年比武中打败对手,成为教主,就是这样而矣!’焦宛儿把当年金龙帮受到天都派和嵩山派的诬陷,遭逢钜祸,父亲惨遭敌人生擒,而她*住和我开逃亡,出生入死的经过说出来,更是惊心动魄。我的故事其实在江湖上已经有很多人听过,但都只是以讹传讹,并不真实,而且也不过是钱塘江大战、海宁陈家血案、杀死昆仑派高则成和‘青城四秀’等几个片段,如今焦宛儿娓娓道来,那才动听。这时候武敦儒和郭芙走了过来,我们正想招他们一起喝酒谈天,郭芙说道:‘有一位姑娘……还是夫人……在厢厅里头!’我们呆了一呆,不知道她说甚么,正想反问,武敦儒说道:‘李兄弟,刚才有一位年轻的夫人来到郭府,我师母正在厢厅见她,她说自己姓武,来自红梅山庄……我和师妹偷听到二人对话,觉得这位夫人是来找你的,所以便来告诉你一声。’侍剑转头对李思豪道:‘难道……难道是二夫人?’李思豪脸上一阵诧异,琴儿已叫道:‘二夫人不就是姓武的吗?’我见李思豪还坐着,便指住他笑道:‘喂喂!离家太久老婆找上来啦!还不快去?’李思豪在人嘻笑声中站起身道:‘她怎么会离开天山?而且知道我在这里?’‘相公,襄阳举行英雄宴,江湖中人可以来的都来了,要找你自然是到襄阳来啦!’侍剑在旁边替他披上大衣说道。李思豪苦笑一下,武修文已走过来,向郭芙打声招呼,便对李思豪道:‘李兄弟,我师母请你到偏厅中去。’我笑道:‘错不了!快去吧!’李思豪点了点头,带着琴剑二婢便往偏厅走,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我道:‘阿一你也来,我介绍内子给你认识。’我心想不错嘛,以我和李思豪如今的交情并不算唐突,李思豪又对焦宛儿道:‘焦姑娘,你也来吧!’他单请我们二人,并不显得突兀,毕竟我们也较熟悉。焦宛儿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欢喜的跟着去了。蓝凤凰在后边大叫道:‘易一!我又要去!’我回头失笑说:‘你去甚么,蓝凤凰?和人家又不相熟……迟一点桃静自会介绍你认识!’‘焦……焦姑娘又可以去?’蓝凤凰不忿气,我可不理会她,让她自个儿在那里跺脚。我和焦宛儿跟着李思豪来到厢厅,黄蓉和程遥迦正在陪一位女子用茶。这个女子年纪纪不会比我大,约莫二十岁左右,但是额前头发往后梳起,已是少妇打扮。她身穿紫色衣裳,外披白色貂裘,大衣下仍见她身材苗条,言谈举止自然不造作,这个相貌之美,并不下于我所眼过的一众女子。李思豪带着琴剑二婢一走进厢厅,侍剑已然一福,唤道:‘二夫人,侍剑向你请安!’琴儿吐了吐舌,也忙走到侍剑身旁:‘二夫人,琴儿也向你请安啦!’那少妇了起身,叫道:‘大哥!’‘嗯!’李思豪应了一声,却转身对黄蓉和程遥迦道:‘有劳两位夫人招呼内子。’‘李兄弟这位夫人大方得体,我们刚才谈得很是投契……’黄蓉笑道:‘迟了通知你,李兄弟莫要见怪才对。’李思豪笑道:‘怎会?’这才转身走到那少妇跟前:‘青妹,你怎么知道来这儿找我?’那少妇点头道:‘我两个月前离家,来到中原正感旁徨,听到襄阳召开武林大会。我记得大哥你这一次离家是要会一会天下的英雄人物,或许会来参加武林大会,所以……’李思豪笑着道:‘好了!我都猜到啦!真没新意……对了!我来介绍,’说着把那少妇带我的跟前:‘这位是我在中原的好朋友,叫做易一。’我点头笑道:‘嫂子。’李思豪又介绍了焦宛儿,然后才对我们说道:‘这位是贱内,焦姑娘你们多多亲近!’焦宛儿拉着少妇的手,两人年纪相差不会有两年,看想一定能成为好友。黄蓉站了起来拉着程遥迦的手,笑着对我们说:‘不碍你两夫妻聚旧了!听说李兄弟新婚不够便出远门,一别经年,武家妹子一定有很多情话要和你说……易兄弟,你和焦姑娘还不通气一点?’然后两人步出厢厅。我‘啊’了一声,招呼焦宛儿:‘桃静,也许我们应该……’李思豪摆一摆手,在厅中一张太师椅坐下笑道:‘没有所谓啦!今日我也高兴,大伙儿一起聊聊。阿一,焦姑娘,你们都坐。’他和妻子并肩坐在一起,琴剑二婢站到他们身后。我只好拉着焦宛儿坐到对面,找话题对李思豪说道:‘对了,我听琴儿说过你有两位夫人,这位是……’琴儿抢着道:‘我们这位是二夫人,闺名叫武青婴,还有一位大夫人不在这里!’侍剑喝道:‘琴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李思豪挥手说道:‘算了吧!侍剑。阿一不是外人,不过这丫头嘴巴不收,始终是贻笑大方。’琴儿吐了吐舌,对李思豪的妻子武青婴说道:‘二夫人,琴儿说话不知分寸,你别见怪!’李思豪苦笑着摇头,对武青婴道:‘呀!对了,九儿呢?’武青婴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颤声道:‘大哥,姐姐她……姐姐她……’李思豪看见她的神色,觉得可疑,问道:‘怎么?’武青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摇头,侍剑见李思豪脸上惊疑不定,甚至一手抓住椅柄,便开口问道:‘二夫人,相公正等你回话。’武青婴抬头望着李思豪,半晌才小声道:‘姐姐她……姐姐她五个月前摔下断崖,已经不在了!’格勒一声,太师椅的椅柄被李思豪一把抓碎,沙哑着声线问道:‘找到她了吗?’武青婴眼泛泪光,低头说道:‘没有找到姐姐的遗体……姐姐有日带着小凤出门,后来小凤赶回山庄,说姐姐失足从悬崖上跌了下去,要我们去救。我立即带着人赶去,却原来是……原来是……’李思豪急问:‘原来是甚么?’武青婴摇头叹道:‘原来姐姐失足的地方是……是海角天崖!’侍剑和琴儿都是齐声低呼,李思豪忍痛道:‘那是不用找了!’我忍不住问;‘为甚么?’侍剑替李思豪答道:‘“海角天崖”是天山南路最著名的断崖,崖高万丈,且寸草不生,谷底全是乱石,又有无数断层裂缝……人落了下去,没有一个可以寻回的。’武青婴道:‘我本来也想试一试,但原来真的根本没法攀下去。’‘勉强要他们爬下“海角天崖”也不过是断送人命。李思豪摇头说道:‘那是尸骨无存的了……’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武青婴大惊,叫道:‘大哥!’侍剑已经扶住了他,道:‘相公昨日和前来搅事的蒙古鞑子交手,受了内伤,此刻再听到这件事,所以……’我也赶了过去,见李思豪脸色无碍,看来只是一时悲愤,便道:‘桃静,节哀顺变罢!’李思豪苦笑着道:‘我没事……小凤没了主母,这忠心的小丫头定伤心死了!’武青婴用手帕抹掉眼角的泪水,道:‘小凤忠心耿耿,果然是伤心死了……那一晚她便悬梁自尽,看来是悲愤过度自责起来。’我们众人都是一阵错愕,琴儿才失声叫道:‘小凤她死了?’侍剑身子一晃,脸色变得苍白,咬着下唇道:‘小凤向来开朗,想不到……’武青婴执起侍剑的手轻摇两下以示安慰,望李思豪说道:‘我在家中为姐姐守了三个月丧,心里面很痛苦,又不知道大哥你何时回来,于是在两个月前自个儿走出来,南下中原……若没有这个武林大会,我便会到姑苏参合庄了。’李思豪重重的摇头,像是要驱走心中的悲痛,慢慢站起身道:‘别再说啦!我要休息一下……对了!胡斐昨晚休息的那间厢房不错,我到那里歇一歇,阿一你替我告诉郭夫人一声吧!’对于这要求我当然点头应允。侍剑和琴儿连忙跟着走,武青婴却打发她们道:‘你们相公要休息,两个丫头自便吧!’然后自己跟着李思豪走了去。侍剑想了一想,对琴儿说道:‘我跟着相公去看看,你自个儿玩去。’说着也急步走出厢厅。我和焦宛儿相视无言,都觉人生变幻无常,好像李思豪他离家两年,妻子竟然已然逝去。焦宛儿拉着琴儿的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位大夫人……我听说还没找到遗体,怎么不继续找?’琴儿说道:‘你不知道吗?大夫人失足的地方是“海角天涯”啊!’我说道:‘我刚才听到了,究竟那是一处甚么鬼地方?’琴儿解释道:‘听说中原东南方海边有个“天崖海角”,西北方山中有个“海角天涯”,都是恶山恶水、凡人难近的地方。那天涯海角我没见过,至于海角天涯则距我们红梅山庄不远,我家相公曾带我和侍剑姐姐到那里看过,真是人迹罕至的绝岭!掉下去是有死无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