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李式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案上摆得满满的食物撒了一地。 两个侍酒的中年妇人眼疾手快,抓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 他走到逃回来的两名游骑面前,抡圆了胳膊,一人一个大耳光,将他们打翻在地,余怒未消,又赏了每人一脚。 “说,究竟是几个人?”
对方只有一人,却挑了自己的三名游骑,还抢走了飞熊战旗。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将军,真是一个人。”
游骑捂着脸,跪在地上哭诉。“不过他不是普通人,不仅是什么羽林,还是后将军的义子。”
“放屁!”
李式怒不可遏,又甩了一个大耳光。“杨定何时有义子了?”
另一名游骑一边哭一边说道:“是真的,他穿的甲胄非常漂亮,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骑的马也是真正的西凉大马,即使飞熊军也找不出几匹……” 听着游骑的辩解,李式有些狐疑。 听他们的描述,不像是说谎。 他知道杨定没有义子,但谁敢说杨定不能收? 那套甲胄他倒是听说过,杨定视为珍宝,轻易不让人看。他也是扛着李傕的面子,央求了好久,杨定才让他看了一眼。 至于西凉大马,倒是不稀奇,哪个有身份的西凉将领身边没有几匹好马。但这样的好马绝不可能轻易送人,只有真正能让杨定看中的人,才有资格获得这样的馈赠。 难道真是杨定新收的义子? 李式派人请胡封来商量。 胡封听完游骑的叙述后,感觉和李式差不多,这个身披精甲,胯下西凉大马的少年勇士很可能是杨定新收的义子。 凉州人推崇勇士,见到少年勇士不是嫁女就是收为义子。 杨定没有女儿可嫁,收为义子的可能性更大。 李式更加愤怒,拍案大骂。“这老匹夫,敢杀我飞熊军的人,夺我飞熊军的战旗?看我不剥他的皮。”
胡封皱着眉,一言不发。 虽说被夺的只是普通将旗,与真正的战旗完全是两个概念,但李式一向自负,掌管飞熊军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难免气急败坏。 看样子,大战在即所免。 只是飞熊军是骑兵,无法用来攻击杨定以深壕高栅防守的大营,能上阵的只有他率领的步卒。 用两三千步卒进攻杨定四五千人防守的大营,这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阿式,不可冲动,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从长计议?”
李式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唾沫几乎喷在胡封脸上。“怎么从长计议,坐在杨定大营前示威,请他交还尸体和战旗吗?”
胡封抬起袖子,挡住李式的攻击,笑容越发苦涩。 今天的李式格外冲动,就像被激怒的飞熊,他也没把握能劝住。 出发之前,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阿式,还是向大司马汇报吧,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够……” “向大司马汇报,让我丢脸?”
李式突然冷静下来,冷笑道。 胡封叫苦不迭。 无意间,他又惹了麻烦,触了李式的逆鳞。 李式最担心的人不是几个从弟,或者几个从叔,而是他这个表兄。 只有他最有可能接替李式,成为统领飞熊军的将领。 面对双目通红,眼神凌厉的李式,胡封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请令,主动进攻杨定的大营,请李式率飞熊军为他掠阵,守护后翼。 李式这才神情稍缓,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胡封出了中军,回到自己的大营,立刻叫来一个亲信,让他赶往李傕的大营,向李傕汇报。 但凡有一点用兵常识,都知道仅凭他和李式攻不下杨定的大营,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 刘协坐在胡床——小马扎上,看着山坡下慢条斯理地西凉军排兵布阵,气得想骂人。 狗日的郭汜,你倒是赶紧进攻啊。 就你这臭水平,显摆个球啊,赶紧过来,让朕狠狠地敲打你一顿,出口恶气。 但郭汜显然不这么想,日上三竿才出营,太阳偏西了,阵地还没准备好,更没有发起一次攻击。 哪怕是试探性的都没有。 他这根本不是列阵,准备进攻,而是表演。 表演你妈呢。 刘协气得想爆粗,却碍于大臣大侧,不能不留一点体面。 听说郭汜即将对左翼发起进攻,除了出使河东的杨彪和有统兵之职的士孙瑞,其他的公卿大臣都赶过来观战。 说是为将士鼓气,其实更多的是刷在感。 在这些满腹诗书的大臣面前,刘协不得不收敛一些。 就在刘协急不可耐的时候,留守的丁冲从御营赶了过来,报告了一个消息。 胡封正在进攻杨定大营,攻势很猛,战鼓声隔得老远都能听到,营中将士及家眷都很紧张,士孙瑞让他赶来汇报,顺便看看为什么那边打得那么猛,这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刘协也一头雾水。 李式、胡封进攻杨定? 在他看来,这是几个战场中最不可能交战的一个。 飞熊军虽然是精锐,却不适合攻坚。胡封的步卒数量有限,就算看不上杨定,也不至于这么浪。 “不会是疑兵之计吧?”
有人开始猜疑。 “可能是杨定降了,与李式配合,诱陛下增援。”
更多的脑洞出现。 刘协也搞不清状况,很抓狂。 郭汜立阵面前,李式、胡封看住杨定,在飞熊军游骑的面前,他不敢将不多的骑兵白白牺牲。他和杨定之间的联络几乎被切断,根本不清楚杨定现在的情况。 什么指挥若定,什么胸有成竹,他的胸中现在只有一锅糊涂粥。 要说不慌,那是骗人的。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好在郭汜没给他太多的犹豫时间,战鼓声适时地响了起来,一队队西凉步卒走出阵地,或手持刀盾、矛戟,或手持弓弩,依次来到阵前。 看着弓弩手小心翼翼的逼近到射程之内,拉开弓弩射击,看着刀盾手迈开大步,开始冲锋,刘协的心跳渐渐恢复了平静。 管他杨定有没有降,现在只有一件事需要他考虑,击退郭汜的进攻,守住阵地,守住大汉的最后一线生机。 “击鼓,准备迎战。”
刘协喝了一声。 “唯!”
史阿大声应喏,走到将台边缘,举起手中的将旗,用力摇动。 战鼓声起,一只鸣镝冲天而起,飞跃百余步,一箭射破了一面木盾,将木盾后正在举刀冲锋的西凉步卒射翻在地。 紧接着,正面对敌的强弩都尉厉声长啸,数百枝羽箭呼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