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城一中一共有三栋教学楼，其中最大的给高一高二的学生使用，在学校后方最为僻静的老教学楼，留给高三学生使用。　　如今，只有老教学楼灯火通明，里面的学生们全部都在奋笔疾书。　　所有人都和他们说，只要这时候多写一道题，高考就能多考一分。　　校园里很安静，只有两大一小三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在操场。　　其中两个人穿着一中的校服，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以前我们就是在这上课，教室特别烂，连个空调都没有，只有几个转起来非常慢的吊扇。”

张明洋指着唯一亮灯的教学楼，和许林幽介绍着。　　“你要好好学习，等上高中的时候考上临江一中，我听说他们学校环境特别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校服很好看，最起码比我们身上的好看。”

他捏起如同劳改服的校服，脸上满是嫌弃：“不过以你的学习成绩，我觉得完全没问题，一中都得抢着要你。”

说完，他又转向旁边的许段然，问道：“对了，我好像记得你考高中的时候说你要考临江一中来着，怎么后来又不考，改报名钢城一中了。”

走在操场上，他突然想起陈年往事，对他而言，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记得中考前好像听说过大小姐要考临江一中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是谁和他说的了，只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你猜？”

许段然没直接回答，而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不考临江一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有一个笨蛋考不上。　　“切，不说就不说，我不猜。”

张明洋并不知道原因，他只记得自己得知许段然没去临江一中的那段时间特别开心，甚至答应她提前陪她去学习高中的知识，导致他中考完的暑假都没怎么玩。　　三人是从后院进来的，他带着两姐妹沿着教学楼一路往前。　　老教学楼肯定是不能去的，毕竟那里还有高三学生在上课。　　他们突然带着一个小孩出现在老师面前目标有点大。　　“前面的教学楼现在应该是锁着的吧？”

见张明洋要带他们往前走，许段然出声提醒道。　　“大门是锁着，不过侧门可以进去。”

来到侧门后，许段然发现这次张明洋好像猜错了，门把手上挂着锁头，一看就进不去。　　然而他好像没看到一样，径直走向侧门。　　他调整了一下锁头，直接就把侧门拉开了。　　“你还会开锁？”

许段然惊讶地问道。　　黑暗中，她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张明洋摆弄几下，锁头就开了。　　他推开门，示意两姐妹快进去。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偷。”

张明洋吐槽道：“老田平时懒得锁门，锁头是他直接挂上去的，根本没锁，高三那会儿，鸡哥他们经常偷跑来这里抽烟。”

许段然点点头，恍然大悟。　　走进教学楼后，里面一片漆黑，两人都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虽然有光亮，但大小姐还是有点害怕。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完全没有光亮的时候回到教学楼。　　平时热闹的教室如今空旷安静，黑暗中透露出一丝诡异。　　一到这时候，人总会自己吓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以前看过和学校有关的灵异故事，全都在此刻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为了让自己没那么怕，她贴近张明洋，没话找话地说道：“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不抽烟来着。”

闫姨夫在闫姨的管教下，基本也不抽烟，她还以为坏人一辈子都不会抽烟的。　　张明洋回忆过去，高中那会儿他好像确实不抽烟。　　主要是因为家教太严，他懒得和老娘斗智斗勇。　　等上大学了虽热自由，但大小姐和他说过，不喜欢抽烟的人，所以他也就没接触。　　他摸着下巴，好像思考了很久，最后才终于回道：“人总是会变的。”

许段然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张明洋已经牵着许林幽快步走到前面，他朝她挥挥手：“快点走，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说完，他又低头和身旁的许林幽说道：“那地方就连你姐姐都从来没去过。”

许段然赶紧跟上，她正思考着学校里面还会有什么地方是她没去过的时候，张明洋又突然开口说道：“你记不记得咱们以前经常讲的灵异故事。”

听到这四个字，大小姐瞬间头皮发麻，周围的黑暗好像更吓人了。　　尤其教学楼里很空旷，坏人的声音在走廊里产生回音，空灵诡异。　　“大家经常说，在没人的时候，教学楼的楼梯偶尔会多出一级，如果你从第一节楼梯开始数，发现楼梯多了一级，就绝对不要往后看！”

说话的时候，他们正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平台上，往前再走就是一层全新的楼梯。　　张明洋打趣道：“要不你数一下试试？”

许段然被鬼故事吓的够呛，但她身为姐姐，妹妹还在身边，她这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情绪。　　“你说什么......什么呢，这些不都是骗人的，再说了，以前这个时间，咱们还在上晚自习呢。”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才稍微安心。　　虽然周围看起来很可怕，但现在时间尚早，上高中的时候，这会儿还没下晚自习呢，怎么可能发生什么。　　“一，二，三......”　　许段然这边才松一口气，张明洋竟领着许林幽真的开始数起来。　　她也发现妹妹好像根本不害怕，她安静地跟在坏人身边，甚至还跟着一起数。　　“五，六，七......”　　“等等我啊！”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彻底坍塌，她赶紧跟上，紧紧抓住坏人的袖子。　　“八，九，十......”　　等三人走到二楼，张明洋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非常不解地问道：“是不是我记错了，怎么好像还真多了一级？”

许段然忍无可忍，她抓着袖子的手突然用力：“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们根本没数四！”

“原来你听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被吓的大脑短路了呢。”

张明洋调侃道。　　虽然被欺负的很惨，但许段然依旧没有松手，毕竟和周围的黑暗比起来，她还是觉得身旁的温暖更让她觉得安心。　　然而楼梯灵异故事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张明洋每走到一处，都会和大小姐好好科普一下。　　“看到那些名人画像没，我听说他们的眼睛白天会朝向右边，晚上就会朝向左边，你要是仔细看，还能看都其中一幅画像的眼睛会跟着你一起动，要是在他们转动眼睛的时候和他们对上眼神，就会代替他们成为画像！”

许段然缩了缩脖子，平时和蔼可亲的名人们，好像也在这一刻变得非常可怕。　　“水房里滴水的水龙头，听说晚上一个人来的时候，要是发现有一个水龙头明明拧好却还在滴水，上前再次拧好，转头又听见水声，尝试几次，就会发现水池里蓄满红色液体！”

听完坏人的话，许段然下意识朝身后的水房看去，好像是为了配合他一般，竟真有一个水龙头正在滴水！　　她不敢看，连忙回过头，紧紧抓住坏人的衣服。　　“还有咱们的实验室......”　　“画室......”　　许段然也不知道张明洋到底哪听来这么多鬼故事，在他口中，夜晚的学校好像每一处都非常可怕。　　她警惕地走在走廊里，结果却发现害怕的好像只有她自己。　　大的滔滔不绝地讲着，小的听的津津有味。　　走着走着，许段然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教室门口闪烁着点点红光，她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身为新时代的五好青年，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存在。　　但听了那么多鬼故事，也难免会自己吓自己。　　“张明洋，你看那边是什么？”

许段然压低声音，朝红光的方向伸出手指。　　假如这时候坏人又给她编一个鬼故事，她反而放心。　　因为她知道这一定是假的，是他故意吓唬自己的。　　结果坏人这次没讲鬼故事，他挠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过去看一看？”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许段然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恐惧感扑面而来。　　不会真让他们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吧！　　她在心中不断默念要相信科学，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许段然本来想带着张明洋和妹妹一起离开，不去管什么红光，结果张明洋好像根本不害怕一样，竟然主动朝亮光的地方走去！　　虽然前面是未知的危险，但她看过恐怖片，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论再怎么害怕，也一定要集体行动！　　配角往往就是因为落单挂掉的。　　张明洋起初步伐很轻，等接近红光的时候，他突然加快脚步，鞋子跺在地上“咔咔”作响，好像故意发出声音一样。　　他轻咳两声，捏着嗓子用成熟的声音喊道：“你们是哪个班的学生！怎么没去上晚自习，谁让你们在这里抽烟的！”

话音刚落，许段然眼见着几个红光突然熄灭，其中一个红光好像没拿稳，从空中落到下面。　　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一个黑影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许段然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灵异事件，这是高三学生躲在这抽烟呢。　　张明洋说自己是跟着杨景铄来这里抽烟才发现侧门从来都不锁，这个方法肯定不止他们知道。　　她又被坏人耍了！　　张明洋把手机的手电筒照向正前方，故意吓唬几个抽烟的小学弟。　　“哪个班的，都是哪个班的！”

该跑的都已经跑了，只剩下刚才摔倒的那个还坐在地上。　　顺着手电筒的白光，他看清了张明洋的脸。　　“老张！”

坐在地上的人声音惊喜。　　张明洋定睛一看，也认出坐在地上的人。　　于知成，比他们小一届，曾经也是抽烟大军的一员，跟他和鸡哥混的很熟。　　后来这家伙也考去了临江工大，几人经常在一起玩。　　上大学以后，于知成痴迷于健身，等毕业后比他和鸡哥都要壮，没想到他还有机会见到高中时期瘦的和猴一样的他。　　“没大没小是不是，叫学长！”

张明洋瞪了他一眼。　　于知成见来的不是教导处老师而是熟人后，悬着的心也放下来。　　他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你吓我一跳，我就说姓钱的那帮人都回家过年了，哪有时间来抓我们抽烟。”

于知成看到张明洋穿着校服，好奇地问道：“复读了？你在哪个班啊，我怎么没听说，复读也不和我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这时候他又看到同样穿着校服的许段然，看清她的脸后，他更惊讶了：“卧槽，女神！”

然后他又看到许林幽，惊讶道：“卧槽，孩子都有了！”

感叹完，他又神秘兮兮地凑到张明洋身边，一碰肩膀说道：“可以啊，我以前就说，咱们钢城一中，只有我们老张能配的上女神，别人还不信。”

于知成什么都好，人很大方，讲义气，就是话太多。　　面对他如同连珠炮般的问题，张明洋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开始回答，只好主动岔开话题：“还有五个月高考了，也不知道赶紧复习，还跑这来抽烟。”

“老张，怎么上个大学你还变得婆婆妈妈了，以前咱们一起翘课出去上网的时候你可不是那么说的，懂了，你这是在嫂子面前装好人呢。”

还没等张明洋回话，于知成又继续说道：“那我可不在这打扰你们约会了，等高考完我再找你们出来玩！”

“我一会儿回去就和他们说，你把咱们钢城一中的高岭之花拿下了！”

边说着，于知成已经跑远了。　　好不容易渲染出来的恐怖气氛，也被这个活宝给搅黄了。　　“走吧，上楼就到。”

短暂插曲后，张明洋带着两姐妹继续前往目的地。　　路上，许段然突然小声问道：“他们都知道你喜欢我？”

张明洋偏头看去，那眼神，好像大小姐问出了一个非常蠢的问题。　　“只要是个人就知道。”

他淡淡说道：“只有你不知道。”

说完后，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十六七岁的少年，大概都有一场义无反顾，最后却又无疾而终的爱情。　　“我一直都知道的，我......”许段然激动地说道。　　这一次，张明洋没再转头，他只是挥挥手：“不重要了，前面就是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你带着幽幽在这稍微等我一会儿。”

许段然伸出手，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走远。　　一直沉默的许林幽伸出小手牵起姐姐，她的手很温暖，上面还残留着某人的温度。　　她捏了捏姐姐的大手，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　　许段然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和妹妹一起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张明洋。　　前方是学校的水箱，水箱上面直通天台。　　本来墙面上是有梯子的，但学校怕学生爬到天台上，直接把梯子锯掉一半，等需要人上去的时候，再拿备用梯子过来。　　不过这难不倒从小就爬上爬下的张明洋。　　他先是站在窗台上，一跳就抓住对面被锯掉一半的梯子，他蹬着墙一点点往上爬。　　许段然观察张明洋的动作。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但幽幽怎么上去，这可不是像刚才一样，只要把她抱起来，上面有人接着就能上去。　　正思考的时候，平台上突然放下来一个伸缩梯子。　　“会用吧？你固定一下。”

记忆中那把梯子依然躺在那里。　　如果不是教务处抓抽烟抓的太严，他们又怎么会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　　许段然在下面接过梯子，张明洋在上面的平台上扶着，正好代替旁边被锯掉一半的梯子。　　梯子很结实，就算是小学生也能轻松使用。　　许段然在下面护着，让妹妹先上去。　　等许林幽爬上去，她没用梯子，而是学着坏人的样子，从那条一半的梯子爬上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不用非得给我露一手。”

边说着，张明洋推开面前的铁门。　　户外的冷空气瞬间袭来，门外是暴露在月光下的天台。　　许段然在钢城一中学习生活了三年，但还是第一次登上这里。　　张明洋率先从楼里走出去。　　今晚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小县城还没像大城市那样被霓虹灯污染，天空中繁星闪烁。　　站在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钢城一中。　　他走到天台最边上，朝两姐妹招招手，天台边缘有一圈一人多高的围栏，没有危险。　　张明洋蹲在许林幽身边，指着下面一一介绍。　　当介绍到阶梯教室的时候，他特地说道：“你姐姐跳舞很厉害，每年都要在那儿表演，你也要好好学习钢琴，争取上高中的时候每年都去弹钢琴，迷死那些小男生！”

“张明洋。”

听到声音，张明洋转过头。　　大小姐站在月光下，她松开马尾，散落长发，校服外套也被她脱下系在腰间。　　他不明白许段然要做什么，刚打算提醒她把衣服穿上，别着凉的时候，她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道：　　“我为你跳一支舞吧，这次只为你一个人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