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那几十块橙黄橙黄的金条,一时竟说不上话来。按照卢方所说,这10万石粮食拿到东楚,带回来的就是整整200万两白银!这些钱拿给自己的舅舅,势必能让并州的兵力再扩充十倍!别说在陈郡谢氏,就算是琅琊王氏,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私军储备!到时候有了舅舅的支持,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可是,楚晨那边……想到楚晨,大皇子顿时牙关紧咬。“大皇子可是在担心太子殿下?”
卢方看到大皇子的神色,当即明白他的心意,笑着说道:“大皇子放心,下官已经安排妥当!”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就凭这件泡在污水里的里衣,已经让他深信不疑!”
“潭州的户籍也已经重新做了手脚,一个人认两个身份,凑出来十万人也轻而易举。”
“太子殿下或许有些小聪明,可下官为官二十余年,所见大风大浪,岂是他一个久居京城的浪荡太子能比拟?”
大皇子闻言当即看向他的里衣,这才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本皇子就保你这一手!事成之后,本皇子要七成!”
卢方闻言顿时摇了摇头说道:“此次赈灾的十万石,全部是大皇子的,下官分文不要。”
“甚好,甚好!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只见几个差役匆忙跑进来,在卢方耳边私语了几句。“太子殿下锁了装成灾民的人。”
卢方脸色大变。“怎么了?”
大皇子连忙问道。“没事,一些小麻烦,下官会解决的!”
卢方说着,伸手在脖子上虚砍一刀。那差役顿时会意,转身退下。“那下官这就是筹备这件事,请殿下静候佳音!”
……“十万人!”
楚晨火冒三丈,周身都几乎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卢方,当真该碎尸万段!”
何进双目垂泪地说道:“当初草民见雨水初下,知道今年可能要面临百年难遇的水患。”
“当即告知卢方,可他不知是否故意为之,不仅没有听从草民的建议,反而命人偷偷捣毁两江河堤。”
“水患发生,他一不抗洪救灾,二不开仓赈济灾民,反而把潭州粮仓的十几万石存粮,通过洞庭水路运往东楚,大敛银两。”
“潭州各县知县一方面恐惧卢方的手段,另一方面害怕朝廷追责,再加上银两利诱,纷纷成了帮凶。”
“所有知情人,以及两江水患侥幸活下来的百姓,都被他的手下用火炭烫伤了喉咙,能写字的就打断十指。”
“草民实在不忍见到潭州惨状,偷偷收集证据,却被他发现,本要将草民处死,可草民拼死逃脱,却也因此断了两条腿。”
“草民贱命一条,可潭州十万亡魂呜咽,仍有近万百姓仍然不知被锁在什么地方,生死未卜!”
“求太子殿下,为潭州剿灭贪官污吏,还冤魂安息!”
楚晨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本宫一定好好办!”
说完,转身离去。罗乾感受到楚晨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意,忍不住小声问道:“太子殿下,您这是……”楚晨微微站住脚步,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一刀杀了卢方,固然解恨,可那些被各县县令藏起来的灾民就可能被彻底灭口。”
“没有证据,我还有可能被大皇子顺势嫁祸。”
罗乾点了点头说道:“下官就是这个意思,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从长计议。”
楚晨眉头紧锁。当务之急,一是查清楚被关起来的灾民在哪,二是找到卢方变卖粮食给东楚的证据。想到这里,楚晨当即计上心头。带着罗乾回到城里,拿粥的灾民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王强张让两人见到楚晨,连忙上前说道:“太子殿下,粥已经发完,后面的灾民都强忍着将掺了稻麸的粥咽下去。”
“还有一件事,咱们抓来的那个人,他死了!”
“死了?”
楚晨眉头一皱。张让点了点头说道:“咱们的人去个茅房的功夫,他就死在牢里,是撞墙死的。”
楚晨点了点头,拉着张让说道:“别声张,对方怎么说,你就配合着。”
“王强,带两个机灵点的,跟我来。”
说着,楚晨带人径直来到各县县令居住的地方,找到了平邑县县令崔适。见到楚晨突然赶到,崔适明显有些拘谨,连忙躬身行礼。楚晨扫了他一眼,开门见山地说道:“崔县令不必多礼,本宫要你帮本宫办件事。”
“本宫府内有个御厨,本是你们平邑县刘家村人士,后来家境贫寒,就进京做了御厨,只留下妻儿在家。”
“女的名为刘赵氏,孩子名叫刘二牛,到如今也该有二十五六岁了。”
“本宫让你帮忙找到这户人家。”
崔适闻言顿时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苦涩之意,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下官不是不想帮,只是平邑县是此次受灾比较严重的县之一,牛家村更是重中之重,只怕太子殿下要找的人……”楚晨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无论死活,最起码让本宫回去有个交代。当然,最好是能活着。”
“这位御厨的饭菜很和本宫胃口,若是能了他一桩心愿,本宫让你官升一级!”
崔适闻言顿时露出窃喜,连忙说道:“下官必当竭尽全力,找到这一户人。”
“去吧,早去早回。”
等到崔适离开,楚晨这才转身对王强说道:“带几个本事硬点的弟兄跟上他,不要打草惊蛇,找到地方之后,先把守卫解决,再跟我报信。”
王强点了点头,纵身跟上崔适。……平邑县位于湘江入水口和洞庭湖的交叉处。河岸原本都是农田,可此时却早已洪水遍布,几乎没有寸土干涸。平邑县城。一处废弃的地牢中。阵阵臊臭味传来,夹杂着的还有呻吟哭泣之声。牢房尽头,一个女孩子捂着肚子,看向一旁奄奄一息的父母。“爹,娘,我饿……”女人微微叹了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已经泛着些许黑绿的干饼,递过去说道:“囡囡乖……吃吧。”
女孩接过饼,放到嘴边却没有咬下去,拿起来递给女人说道:“娘先吃。”
“娘不吃,你吃吧。”
女孩转头看向父亲,正要说话,突然上前抱着男人哭道:“爹,你怎么了?”
女人连忙转头,就见那男人双眼无力地看着天,眼窝深陷,已然死去多时。“二牛!”
女人只轻声喊出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拥挤黑暗的牢房里,又一个悲怆的哭声响起。“爹……娘……你们不要丢下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