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你觉得我现在松口还有用吗？”

周辰问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想要解决，你真以为是我说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况且，我没有看到你们的诚意。”

“诚意？这样吧周老板，除了道歉之外，我们还可以把宋启明骗你的钱全部还给你怎么样？”

王主任微微一滞。“王主任，你觉得我们差这几万块钱吗？”

房有志在一旁反问道。王主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周老板刚才的意思是说……我不够格？这事儿得更高级别的领导来谈？”

“王主任，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周辰道，“你是厂子里的技术专家，这事儿要是发生在我厂子里，这种低声下气去求和的事，我是万万不忍心让你去做的。”

“我相信，你们那么大的厂子，比你嘴皮子溜肯定有不少。可结果，最后来的却是你一个技术专家？我是心疼你啊。”

“不过这话说回来，别说是你来了，就算是你们的贺厂长亲自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王主任紧咬牙关，“周老板，我觉得这件事大家还是做人留一线的好……”周辰掀开二楼的窗帘，看了一眼办事处大门前，没有回答王主任的话，而是直接开口，“王主任，顶着压力来找我求和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吧？”

“你们厂子里虽然也有一部分人是和你站在同一战线的，但恐怕站在你对立面的更多吧。”

“所以啊王主任，现在就不要想怎么才能心平气和的把这件事解决了。如果说真要解决你们洗衣机厂的销量问题，去找群众，跟群众那边表态，远远要比来找我协商管用的多。做人留一线这句话说的是不错，可到现在不是我不给你们留，是那些心如明镜的群众和消费者不给你们留啊。如果洗衣机厂能把他们搞定，还怕洗衣机会卖不出吗？”

“当然，也不是没有你们的洗衣机厂一直卖不出去的可能啊，如果你们洗衣机厂一直卖不出去，厂子到了更危机的时刻，王主任你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安排工作，工资绝对比洗衣机厂给的高，十倍起步的那种。”

前面这些话，周辰是有几分调拨离间的成分的。毕竟王主任是管技术的，而周辰想要做一个行业，最需要的就是技术类的人才，这种人才，他肯定是想尽办法要收入自己囊中的。一旁，王主任绷着脸，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周辰这边是绝对不会松口的。至于对方最后说的让他投奔充沛食品的话，他只当在开玩笑。就算不是在开玩笑，王主任也不想放弃自己的铁饭碗。这个时代虽说下海的人比较多，但同样也有很多人愿意守着自己的铁饭碗。同样，很多国营企业的员工在看私营企业员工的时候，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毕竟，还有一些有爱国情怀的人，他们是觉得在国营企业上班是为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而去了民营企业，则并非这样的心态。此刻，王主任就是这种想法，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转身走出了会客室。“王主任，回去转告你们的厂领导，贵厂的态度我没看到，同样也转告那些态度强硬的中高层，他们的傲慢，终究会把他们自我埋葬掉。”

周辰不大的声音落在王主任的脑海中，震耳欲聋。“周老板，既然您不是嫌我职位帝，那我始终不明白您说的态度是……”王主任有些不解。“不是对我的态度，是对你的态度……”周辰说完，王主任身子微微一颤，低着头朝外快步走去。等王主任走出办事处后，房有志才问道，“周总，您怎么就能确定，洗衣机厂很多人不想跟咱们求和呢？”

“看不出来吗？”

周辰再次走到窗边，把目光落到远处推起自行车的王主任身上，“且不说这次只是他一个来的，单单他骑得自行车，就能看出洗衣机厂对咱们并不重视。”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我是洗衣机厂的领导，如果对一件事足够重视，想必都自己出马了。就算不自己出马，让你去，为了面子也得给你配个车不是？就算不是为了表明对于这次和谈的重视，怎么着也得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以及派去交谈的人的身份地位。”

“王主任这次骑着自行车来我们这个，不亚于古代国家派使臣去他国建交，结果这个使臣穿着乞丐的衣服。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态度。我相信刚才这个王主任也能看出来，厂子里的那些大领导对于让他来找我们谈，其实并非有多么情愿。”

“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国企找民营企业低声下气的求和，太过丢脸。诺大的洗衣机厂，也只有王主任一个人不怕丢脸敢硬着头皮来了，可怜啊。”

房有志点点头，“那咱们接下来继续加把劲？”

“现在既然是他们自找死路，咱们也不必拦着。”

周辰拍了拍房有志的肩膀，便走出了办事处。后面房有志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还不是您给人家下着套。”

“你说啥？”

“没，我说您简直就是再世诸葛亮。”

房有志心里咯噔一下。周辰摆摆手，“诸葛亮就算了，比起诸葛亮，我更愿意当司马懿。”

等周辰彻底离开后，房有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很庆幸，之前没有坚守自己那所谓的原则继续留在维力饮料。自从跟了周辰后，这短短几个星期经历的事儿，他感觉比他前面那二十多年加起来经历的都要多。石门某处，地下室。武哥一口气喝了半罐啤酒，指着身前桌子上的菜打了个嗝，“万经理，吃啊，别客气，这些酒菜可都是我从饭店里弄过来的，你不是要去酒店谈吗？别客气，就把这当成酒店，哪怕当成自己家都成。”

万高义的屁股挨着冰凉的凳子，如坐针毡。他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面前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了。至于桌子上的酒菜，在这个场合下，他还真没有心情吃，同样也不敢吃，“武哥，你找我到底想谈什么生意您还是直说吧，只要我能做主的，我一定办了。”

武哥招呼着后面两个兄弟一起落座，本来就不大的地下室房间一下子显得更加拥挤。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石门本地产的荷花牌香烟，武哥慢悠悠道，“万经理，听说你们维力饮料现在的出货不景气，刚好我这个人呢也喜欢做生意，不如这样咱们合作一把，把你们维力饮料的总代理给我怎么样？”

万高义嘴角抽搐着，“武哥，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市的代理……”武哥还没说完，身边的小弟就拍案而起，“啥玩意？一个市？你当武哥是要饭的？没听清刚才武哥说的吗？是要你们维力饮料的总代理，知道啥是总代理吗？说白了就是你们的出货全部归我们武哥管。”

“武哥，各位大哥，这个我是真做不了主，我们饮料厂是国企大厂啊，甭说这件事我坐不了住，就算把我们张总这些厂子里的大领导叫过来，他们都做不了主。”

万高义一屁股坐到地上，“你们说这个，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得，既然万经理决定不了，那咱们把维力饮料的张总叫过来谈谈吧。”

武哥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就要出去。“哥，那是不是可以把我给放了？我还得去外地出差呢。”

万高义连忙起身。“着啥急？你在武哥这，武哥能亏了你吃还是亏了你喝？”

武哥扭过头，“老老实实待着吧，等啥时候武哥我和你们的什么张总谈妥了，就把你放出去了。不过这话我给你撂前面了，要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想跑的话，小心我把你腿给卸下来。”

很快，武哥便走出了地下室，身后的小弟快步跟上，“武哥，咱们就这么关着他？”

“先关着吧，疯子那边啥时候给信啥时候放他。”

武哥道。“哥，这个汪疯子我见过，看年纪还没您大，说起话来也是咋咋乎乎的，您干嘛听他的……”小弟的话还没说完，武哥便一巴掌扇到对方脑袋上，“疯子和月姐是我的恩人，当年你哥他妈的在新源混的时候，要不是他们俩照顾我，我早饿死了。你武哥能有今天也少不了他们俩的帮助，没有疯子和月姐能有我？没有我能有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的今天？”

被扇巴掌的小弟嘿嘿一笑，“武哥说的对，刚才是弟弟我说错话了。”

武哥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知道汪疯子为什么要把让他把万高义留在石门。既然这话汪疯子没有主动说，他也不会去问。有些事，不能知道的太多。他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甚至，如果他去细想，肯定能想到这事和红果露有关系，但他也不会去想。一是不愿意去费那些脑细胞，二是不想掺和太深。白鹿泉洗衣机厂，本来骑车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王主任走了足足三个小时才到。会议厅内，王主任站在自己的位置，“这次的事，没谈拢。”

“王主任，在这件事上我早就说过行不通了，可你呢？偏偏还要去谈，现在的结果怎样大家伙也看到了……你去办事处，完全就是多此一举的行为嘛。”

有人落井下石道。“我就说，那个邯山的老板狼子野心，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松口。”

有人愤怒道，“我估摸着，他就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宰我们。”

“听周老板的意思，不像是要狮子大张口，我之前跟他说，只要他肯发声明，我们厂子就赔偿他被宋启明骗走的钱，但他也拒绝了。”

王主任道。“王主任，你说啥？拿国家的钱去填他一个民营老板的腰包，你疯了？”

有人呵斥道。“陈主任，这不是周老板没同意吗？更何况，咱们洗衣机厂的销量下滑到这个地步，你觉得是几万块钱就能打住的？要是能把咱们洗衣机的销量重新扳回来，别说五万块钱，就算是五十万都值。”

王主任的脸色苍白，忍受着旁边的冷嘲热讽，硬着头皮继续道，“再说了，我也没说这次一定会成功，我只是觉得去找周老板谈，能从侧方位更快解决我们销量下滑的问题。既然各位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就行不通，那想必是有了更好的办法。”

“我认怂，那就说说你们的方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