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飞向主席台的灰影显然意在那两把从南面纪家班方向飞来的飞刀。因为它们的方向显然是那根高高的竹竿。一旦真让飞刀击中,那根数丈高的竹竿注定会从间断裂、杆子顶部的那八个表演者如果跌下来,自然不死也得重伤。毕竟这个时代既没有什么保护措施,而且上面这些人虽然有些功夫,但从这么高的地方骤然跌下来恐怕也很难来得及反应。面临如此突如其来的灾难,人们自然由不得不目瞪口呆、惊慌失措。那位灰衣人虽然反应该够快,但也还是慢了半拍,仅仅能在中途抓住了一把飞刀。由于世间过分仓促,又是在飘升时半路去抓、实际上是用自己的在手臂在挡那把飞刀而已,结果自然把自己的手臂弄成了个重伤。这还不是在重要的!因为不只是另外一把飞刀结结实实地击中了竹竿的中部,而且几乎在灰衣人堪堪即将抓住那把飞刀的同时,从下面的人群中又有一只飞镖向他的后背飞去。台下的长书红所以撂下一句话后即飘身上前正是看到了后面的这一攻击。看看已经无法赶到,这长书红反应也算够快,手中纸扇竟然让他当成暗器扔了出去,还好他的准头和内力都不错,堪堪在那只飞镖击中灰衣人的同时击偏了它。紧接着自然是那根竹竿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竹竿上的八个表演者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纷纷跌了下来。好一个长书红这时也顾不得再隐瞒自己的武功身手了,身形尚未站稳即是几个连续旋转,竟然来得及对那些从竹竿上跌下来的人施以援手。然而,到底是因为时间过份仓促、再加上掉下来的人实在太多,他也仅仅来得及接住三个跌下来的人。至于其他五个几乎全都跌成重伤,有三个竟然当场死去。最可惜的是,那五个掉下来的人中竟然有两个人先后砸到了本来仅是手负重伤的灰衣人身上,给他来了个二次创伤。而且这一砸正好发生在灰衣人受伤跌落在台下、毫无防护意识的时刻,所以这第二次受伤甚至远远超过了他手部的刀伤。还有更倒霉的呢!在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救护那些摔下来的演员们时,大家也终于发现扛着整根竹竿的大师兄竟然也委顿于地、一幅痛苦的神色。等沧州几俗他们通过因为惊慌失措而四散奔逃的人群来到主席台后才发现,那位大师兄下腹部竟然也中了一把飞镖,伤势严重。虽然他勉力支撑、以避免给竹竿上的人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因为伤势过重,到底还是扔掉了竹竿。当然,因为它本身已经从中间被切断了,即使他不扔下,那跟竹竿上的人也无法保证安全,最多受伤程度稍轻一些罢了。这把飞镖应该是与射向灰衣人背后的那把飞镖是同一个人、而且是同时发的。可惜灰衣人的背影正好挡住了长书红的视线,结果他只看到了那把飞向灰衣人的飞镖,也仅来得及来得及对它采取了措施。也正是到了现在,人们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叫长书红的青年的武功和身手。真不知道他还隐瞒了多少。当然了,此情此景大家也顾不得探究这些细节了。由于发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百戏擂台大会大最后闭幕式和推选最终优胜者的活动自然不得不中止。乐极生悲大概讲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官府衙役捕快自然很快接踵而至。先是将纪加班的有关人等缉拿查问,接着又开始对甄家班进行了严密的包围和监视。不是因为大家忙着救人,估计也会被拿去询问不可。至于主要肇事者、也就是台下发飞刀的嫌疑犯却早就随着人流逃之夭夭了。官府人等自然知道这些,所以干脆连样子都懒得做一下。到是对待甄家的人一幅恶狠狠的样子,呼来喝去的跟对待嫌疑犯差不多。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因为甄家出了命案不论凶手是谁,都脱不了干系云云。不是看着长书红一个少年正忙着救人、长书黛更是小女孩一个根本说不上话,而沧州七俗一个个像凶神恶煞似的又不好惹,估计连他们几个外人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不是真定常山再兄弟吗?你怎么回来了?还来得及上台救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咱们说说。”
约定俗成宋二宝他们几个在搬开那两个摔下来的伤员后才发现,刚才冲上台子救人的灰衣人竟然是前天不见的那位自称真定常山再的家伙。这才一面手忙脚狂乱地为他检查伤势,一面忙不迭地问道。“我没有大碍的,自己调息一阵就会没事了。快去铁佛寺!小要饭应该是被绑到哪里去了。不仅除尘大师、好像还有秘籍什么的都有危险。我是发现他们踪迹后赶来报信的,刚到台下就发现有人暗算甄家班。本想帮忙没想到因为身体受伤、功力受损,忙没帮上还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常山再好像被砸得不轻,说了几句话后竟然咳嗽起不停、还吐了血。“长公子你赶快救救我家大师兄吧!他伤得哪么重、还流了哪么多血?”
甄若兰也顾不的矜持,语带哭腔地哀求着。“甄姑娘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为你家大师兄止过了血了。他虽然受伤较重,但因为伤在下腹部,只要不再大量出血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把他送进客栈静卧,伤口长好之前千万不要动,更不能用力。”
长书红一面为常山再处理伤势,一边解释道。“常兄你也不要着急,先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叫化是被谁绑去了?这又和铁佛寺有啥关系?”
长书红一面将常山再平放到一扇门板上,一面询问。“这件事具体详情我也不太清楚,有的是我亲眼看见,有的则是我从偶尔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中得到的信息。当我跟踪齐鲁八怪他们出沧州向南走了大约十多里的时候,遇见了一高一矮两个山西口音的家伙。双方好像有什么分歧,争论得很厉害。那两个山西人责怪齐鲁八怪不顾大局、差点坏了大事。说什么杨大人对他们非常不满云云。齐鲁八怪则反唇相讥他们晋阳双煞是狗拿耗子,又说什么他们八人只接受童大人的调遣,谁是杨副总管什么的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接着,好像那两个山西人又说什童大人也得听从什么端王爷的调遣云云,齐鲁八怪才服了软并答应那两位山西人,只要把小要饭的交给他们,他们就同意接受杨副总管的统一指挥云云。”
常山再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常兄这些话我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晋阳双煞难道也牵涉到这件事情里面了?什么童大人、杨副总管的,他们都一起跟那个小要饭的过不去干嘛?再说,如果人就在晋阳双煞手里,那也就是说他们被交给齐鲁八怪了,那么他们又赶往铁佛寺干嘛去了?难道就是为了你口中所说的秘籍?”
长书红的这些话显然是大家共同的疑问。“不瞒长小兄弟,有些事情我也没有全听明白。但小叫花子一开始确实是被那两个叫什么晋阳双煞的给抓走了,但当他们一起赶到晋阳双煞的落脚点时才发现,那个小叫花子又被人给截胡了。晋阳双煞负责看管他的手下也被人给抹了脖子。听一个受重伤还没有死干净的人解释,好像这件事是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干的。这些人口音很重,有的还说的不是汉话。从他们口中一再提到铁佛寺什么的,晋阳双煞和齐鲁八怪判断这些人是奔铁佛寺了,所以也就跟着去了。”
休息了好一阵,常山再又像挤牙膏似的说出了一些情况。“事情还越来越复杂了?先是齐鲁八怪、接着是晋阳双煞,他们应该是一帮的、又有区别,应该分属于什么童大人还有杨副总管两个领头的。可是又怎么牵涉到赵佶那个风流王爷了?那帮黑衣人又是干啥的?他们绑架小要饭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秘籍?他们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吗?”
约定俗成宋二宝也在进行着推理。“这件事看来确实不那么简单。我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未必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与其这样我们干脆也不要多想了,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有些疑问。常兄说你来这里之前身体已经受伤。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齐鲁八怪能够伤得到你?”
这次是长书红在提问。“长小兄弟所料不错,就齐鲁八怪哪点手段我还真没有放到眼里!不过,晋阳双煞那两个家伙可不是善茬,手头的功夫也挺厉害。不瞒几位,我本来是跟踪齐鲁八怪他们的,没想到一不小心让他们发现了,双方自然就干了一仗。齐鲁八怪不敌退走后,我却在返回的路上碰到了向什么杨大人汇报情况后从后面赶来的晋阳双煞。不瞒长小兄弟,晋阳地煞的那两把板斧虽然霸道,但我常山再也自信能够取胜,但那个天煞我可真不是对手。逼不得已跟他对了一掌,竟然还受了些伤。我是调息了好几个时辰、感觉没有大碍后才忙着赶了回来。兄弟以后遇到他一定要小心才好!”
常山再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败在过晋阳双煞的手下。“大侠谦虚了!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本不必耿耿于怀。他日大侠百鸟朝凤枪练到大成之日,估计晋阳天煞也未必能占得了什么便宜。”
这次是甄若兰在插话。今天这怪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这样一个文绉绉的小丫头,据她自己说除了练过杂伎的柔术之外就是熟悉化妆和易容了,真正的武功几乎没有练过,没想到现在竟然一语道破常山再的武功路数,甚至连失传已久的百鸟朝凤枪都说出来了,真让人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百鸟朝凤枪哪可是上古绝技,想当年长山赵子龙就是靠它七进七出曹军大营、救出刘阿斗的。真练成了这一绝技,估计晋阳双煞还真讨不到什么好处去。“好了,我们就不说这些假设的事情了!现在敌情已明,我们干脆也兵分两路:庸脂俗粉你和舍妹一起带着这位大师兄和常山再兄弟及其他伤员先到客栈安顿下来。记住我的话,现在他们的病情我已经做了初步处理,就让他们躺在门板上,不要乱动,一切等我回来处置。如果可能的话,你们可以先到附近药铺买些治血药物和白布预备着。其他四俗和未受伤的部分家丁跟我一起到铁佛寺去看一看。如果小要饭的真在哪里,我们也好营救他出来。至于秘籍一事我估计多半是江湖以讹传讹,倒不必过分在意!”
这长书红倒是很有大将风度的样子,关键时刻也终于当仁不让、开始按照自己理解的轻重缓急发号施令。“哪恐怕不行二哥!别忘了你可是答应父母大人要和我一步不离左右的。现在你自己独自跑去逍遥快活,把我一个人扔到一边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不行,我得跟着你去。要我说让若兰姐姐也跟我们去得了,这些病人由家人和俗大姑保护和照顾应该足够了,何况还有官府的保护呢!”
叫长书黛的小丫头一听这一安排,马上就不干了。“小妹不得胡搅蛮缠!你可知道铁佛寺现在可是个是非之地,而且我怀疑很可能是有人设下的陷阱。猎物是谁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你一个小孩子没有必要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不是因为要救那个小要饭的我都不想去。何况客栈那边也需要人手保护和帮忙不是?至于甄姑娘就更不能去了。真有什么事谁还顾得上保护她?”
这长书红毕竟大几岁,想问题要周到的多。“我就是不想被官府像犯人似地监视着不是嘛!反正我还是得跟着你去。实在有事也不怕,咱们不是有分工吗?我打不成架,跑路还不行吗?”
小丫头根本就不买帐。“我同意长家小姐的建议。现在这种状况,我认为跟在长小兄弟身边恐怕才是最安全的,我相信我没有看走眼。长兄弟,我师妹也暂时拜托给你了!请你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周全。”
是那个叫甄无为的大师兄艰难地开口说话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竟然有这一说法。是因为身受重伤、无法履行监护人和保护者的责任才不得不这样做,还是因为感到了什么危险或者隐瞒了什么、又或者有其他考虑,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大师兄你就不要多再说话了!你都这样了,若兰哪里也不去去,就陪着你、照顾你!”
甄若兰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师妹不要任性!今天的一切你都看到了,现在形势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官府到底会如何对待我们更不得而知。对手难道仅仅是为了争一个擂台赛第一名才暗算我们?如果仅仅是他们纪家,他们又哪来的这样的胆量和实力?你再看看这些官差和衙役又是何种态度?他们是在保护我们这些苦主和受害者吗?何况现在师兄根本无法保护你。你就听我的话,暂时跟着长小兄弟。至于我的伤根本不用担心,我一定等你们回来,并利用这一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甄无为倒是个干脆的角色,话说的也未必完全没有道理。尤其是这种断然的态度,让人更怀疑其中定有蹊跷。“不,我才不管这些呢!我只知道现在这种状况我就应该呆在大师兄的身边、照顾大师兄的!”
甄若兰也就是个小姑娘而已。虽然看起来比较早熟和听话,但是遇到这种状况自然关心则乱,也开始表现出自己的性格中坚毅和固执,更难得保持理智。“甄姑娘这样想虽在情理之中,但你大师兄的话应该更理智一些。要知道,能把飞刀从南面纪家班的台子上发到北面甄家台子上绝非一般武夫所为,更不要说一般杂耍人员,非内家高手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对方设计和布局非常谨慎和周到。先是把从纪家发来的飞刀作为障眼法,因为他们也知道,即使真正的内家高手,飞刀跨过这么远的距离、即使能割断竹竿、杆上的人也会有一定的反应时间、而且仅仅是竹竿被割断,人即使摔下来受伤也未必会是致命的。他们真正的目标除了挑起混乱外,主要应该是你的大师兄。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更加复杂了。也许甄姑娘暂时躲开是上策也不一定!”
聪明如长书红兄妹当然不会不想到这一切,但如此情况下估计他实在不敢多说什么,大概是不想动摇军心的缘故吧。现在看到这个姓甄的姑娘如此固执、而她那位大师兄也已经提出这一话题了,所以也不再避讳、苦口婆心起来。“长小兄弟说得对!这里面实在太复杂了,下面还会发生什么谁都难以预料。我们主要对手是谁?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干嘛要对付我们甄家?是被殃及池鱼还是其他?所有这一切我们几乎是一无所知。想到这一切我都觉得后背发凉。师妹就听我的话,先暂时离开这里!”
甄无为挣扎着继续说道。“甄兄弟你可不能再多说话了,既然你坚持这样,我们就照你说的办就是!只不过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确实过于蹊跷,要说危险,恐怕哪里都不敢说是安全的。咱们大家都只能是勉力而为、自求多福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分手!”
长书红也知道现在这沧州地界也不安全,所以也不再勉强,尤其是不想把自己的妹妹留在这里。“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手上的刀伤更不要紧,我也跟你们去吧!有些情况我更熟悉一些。”
常山再也挣扎着站起来自告奋勇。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主要是没有时间争论,所以最后自然按照甄无为的安排,由庸脂俗粉带领大部分家丁抬着那一帮伤员先去客栈等待,剩下的沧州四俗及其长书红、长书黛兄妹、甄若兰、常山再以及剩下十数位家丁一起赶往铁佛寺。这铁佛寺可是名声在外,它虽然属于沧州府辖地但却不在沧州城内,而是位于沧州以南百里之遥的东光城。正是因为有这么远的路程,加上交通工具又不趁手,尤其是又加上长书黛、甄若兰两个女孩子还得坐在车里,赶路速度自然受到影响。“既然这帮人已经抓到了那个小要饭的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跑到东光铁佛寺去?难道真有他们所说的秘籍?这里面会不会是个圈套?小要饭的到底是何身份?他真的有生命危险吗?”
走在路上,长书红还在不停地寻思这件事情。既不敢与别人再次提起,又不敢露出担心的神色。毕竟跟身边有两个几乎尚未涉事的小丫头不是。但是、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如此蹊跷,而且按照正常推理,小叫花不仅生死未卜,而且很可能还事关重大,就这样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是办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