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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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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烈是个说做就做的人,隔天他给了赵方旭明确的答复,这样一来新“十佬”的位置彻底定下,公司为了了结这次动乱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接下来不出唐牧之意料,公司宣布高自愿退出“佬”的位置,而剩下的八位“佬”,要代表天下对高家包藏全性妖人、甲申余孽高艮这一不恰当开会进行探讨,只是时间有些延后,定在五月二十一号,也就是农历四月廿一小满那天。  既然高宏已经退出“佬”,那高艮事件又何必要推迟?对此哪都通的解释是,4月23号到25号百京有一场极其重要的三方会谈,要和平解决某半岛的核问题。这段时间除去哪都通快递股份有限公司的员工和长居百京本地的异人,哪都通单方面要求其他异人非必要不要进入百京。  公司这一举措有些霸道了,自然也是在各地引起了不满,但“佬”总是带有表率作用的不是么,吕、陆、王三家表示应该理解公司的决定,总想着兴风作浪的那些小门派和散人也不敢触四家的霉头。  这段时间吕胜和全性事件果然平息下来许多,全性一如既往在四处抱头鼠窜,全国各地你追我赶,动静又不敢搞太大,闹得好不难看,期间倒是没听说哪一家成功夺得大罗洞观了。  而有人耐不住性子,听信了外界对于吕家包藏吕胜的传言,跑到吕梁去质问吕家。  其实如果只是这种无端的传闻,不会有人敢跑到吕家地界上逼问要人,这些人敢做,主要是两个原因:其一是前不久传闻高家包藏高艮是个真消息,前车之鉴啊;其二是高家事发之后第二天,全性凶伶夏柳青被吕家埋伏俘虏,然而吕家称在押送这个夏柳青的途中,由于吕家子弟看管不力叫他跑了,现在已经对该弟子进行了家法处置。  第二件事情在外界看来吕家的回应太过敷衍了,你堂堂一个吕家连一个全性的老头子都看不住,说出去谁信?这明显是有鬼啊!吕家勾结全性、吕家放出吕胜这个魔头祸害世道……吕家面对的是小半个江湖,接连的质疑和呵问逼向吕梁。  但吕慈可没惯着这群人,这种事情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在他的示意下,吕家子弟对跑到自家地界出言不逊之人那是毫无顾忌就出手,硬是将这群人打跑了大半。剩下那些地位背景非凡的自然不能动,吕慈这时间也是一再否定捉到吕胜的传闻,并下重金悬赏,只要向吕家汇报吕胜行踪的,吕家证实后都有重谢。  然而高家事件之后这一段时间内,吕胜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出现过。这期间有不少落网的全性,据说受刑后也没吐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这些暂时都和唐牧之没什么关系,他又一次进入唐冢了,不过这次不是面壁的处罚,他要做一件在唐门上下看起来都无比荣光的事情——他要继承丹噬!  在这之前,唐牧之将大罗洞观的缺陷同门内长辈讲清了,杨烈也不再担心这门观法传开后丹噬的无敌的性质被改变,这些年来凭借丹噬他无往不利,同时心中也含有一种疑惑,那就是八奇技究竟能不能破解丹噬?  如今杨烈至少能确定仅凭这半本大罗洞观不行,因为要做到很快看破丹噬,或者在战时预测到丹噬释放的时机,大罗洞观至少要达到“真观”的地步。  但是仅仅这半部大罗洞观,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练,而就算是高宏和高释他们,浸淫大罗洞观多年恐怕也没敢迈出脱离现实,进入“大罗天”那一步——也就是没能达到“不染”,更别提后边可能看破丹噬秘密的“真观”了。  门内众人是即喜悦又满怀遗憾,丹噬目前来看依然是无解的手段,但他们想让大罗洞观改变唐门现状的愿望也落空了。张旺和唐秋山几人仍然保持原来的意见,唐牧之不必继承丹噬,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唐牧之本人,他们也只好放弃。  现在不是张怀义闯唐门那种情况,外人见到丹噬后还能活着走出唐门——千百年来没出现的情况啊。唐牧之准备继承丹噬的事情只有门内的高层和冢内为继承丹噬做准备的前辈知道,其他敏感些的人都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张旺:“对了,牧之,我昨天给玄澄打电话,他说你打算跟小叶结婚?这不是你为请假找的借口吧?”

张旺此话一出,包括杨烈在内的众多老人,一下子便将目光投射到了唐牧之身上。  “还有这事儿?牧之,你小子还敢瞒着我们是吧?”

“呵呵,好啊,叶可馨和你待了几年,恶疾自愈,你们两人之后都是福运深厚之人,这是一段天赐的良缘!”

“好小子,刚过二十二就预备结婚了,平日里看不出来,没想到你还挺猴急!”

“嘿嘿……”  唐牧之面不改色道:“当然是真的,否则不是污了可馨儿的清白么?再说您不是也一直撺掇这事儿……不过继承丹噬的事我没告诉她,她现在估计连我回唐门了没有都不清楚呢。”

“好!既然如此,你现在进入唐冢闭关继承丹噬,下月就和小叶结婚,哪个环节都不许有差错!”

在门里的一众长辈都换上宽松洁白的中衣,和唐牧之一同进入了唐冢。  这一天是2003年四月二十六日,农历的三月廿五,吉神明堂值日,冲猪煞东,宜嫁娶、祭祀、祈福、斋醮;忌出行、修坟、安葬。  杨烈和唐牧之一前一后走在最前面,洞天内有两个人站立起来等着他们,其中一个是骨瘦嶙峋的老人,糟乱须发皆呈白花花一片,深蓝的长衫和麻布长裤破旧不堪;另外一个和杨烈唐牧之一样,穿着唐门练功时常穿的洁白的纯棉中衣,前襟张开,露出微微下陷的洁白的干瘪胸腔——这是个中年男人。  巧的是,这两人唐牧之都认得,老的那个当然是许新,世上唯二掌握丹噬的人;至于那个中年男人,他是内门弟子,叫做唐乐生,和唐牧之还有唐明都是一个辈分的人。  唐牧之和唐乐生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就是在他待在唐冢内为铁放山守孝半年的那段时间,那时唐牧之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是后来出冢才慢慢知道一点唐乐生的事情——这些年他一直待在唐冢内,从来没踏出去过一步。  别误会,唐乐生和许新不一样,他并没有犯事,只是身为刺客,在这一道上屡次受到过挫折,在对唐门和自家陷入深深怀疑的时候,他见识到了丹噬——从此便不可自拔!  彼时唐乐生才是三十出头,在唐冢这一待就是十数年,只为了掌握丹噬,达到刺客的最高境界。  人是有偏执这一面的,在思想观念相对更加传统的异人群体内,这种偏执直观地表现在他们对于提升自身实力还有各种奇异技巧的追求上面。为了八奇技,圈内很多人可以抛妻弃子,将尊严脸面什么的都抛去一边,只是往往这样做出重大舍弃和牺牲的人,越加难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八奇技是这样,丹噬更是如此。  唐牧之抬眼看向唐乐生,唐冢内长久以来光线晦暗,唐乐生的皮肤白的吓人,两人四目相对,唐牧之马上便明白,这个人眼里恐怕除了丹噬再没有别的东西,他表情严肃,双目近乎呆滞,只是隐藏在那种呆滞之下的,还有十数年从未消磨破灭的心,一颗生来就是为了掌握丹噬,或者成为丹噬祭品的心!  “唐乐生,你想好了么?”

杨烈看着他冷冷开口:“从一九八九年深冬你进入唐冢,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三年多的时间,长期不能见光,你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退化,如今的你,恐怕维持土木之炁的生发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张旺、唐妙兴等人也将深沉的目光投放到唐乐生身上,一般人被这些目光盯住,必然会感到一股萧杀之意而心生退缩之感。  但唐乐生依旧是面无表情,他开口,嗓音沙哑甚至显得有些晦涩,像一个将死的老人,但却显得异常的坚定。  他说:“纵死不悔!”

唐牧之马上便反应过来,这是杨烈为了让他对丹噬有个心理准备,先让唐乐生尝试继承丹噬,成功了,会给唐牧之带来极其宝贵的经验;失败了,受到丹噬反噬之后惨烈的死状会给杨烈一个机会,一个试探唐牧之是否会动摇的机会,如果他动摇了,没能达到杨烈的预期,那么继承丹噬这件事恐怕就要向后推移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唐牧之看着唐乐生的目光虽然没有变化,但心底已经对其产生一种悲悯的情绪,他知道,眼前这个为丹噬放弃了一生的人,今天很可能就要迎来凄惨悲剧的结局,然而他的生与死所产生的利益,将会惠泽到他唐牧之的身上!  “……”一旁的许新没有说话,双眼眯成一条极难看到的缝隙。  杨烈冷漠的点头,仪态威严:“唐门的老规矩,调心入静,子时开始!”

子时指夜里十一点到一点,又称“人时”,这一时刻本是阳气发动万物滋生之时,而人为万物之灵,故假借以为人之称,中医气机升降沉浮理论认为,人身之气机,日日俱从子时生发,正是一般异人炼炁的最佳时刻。  唐乐生就地打坐,洞天之上有夕阳薄薄的日光透射进来,洞天周围的洞穴内,逐渐有人感知到了空气中凝重的气氛而出关。  唐牧之和杨烈等人皆是盘坐在唐乐生周围,那些出关的唐门子弟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惊讶之后十分默契地围绕唐乐生坐下。  唐冢洞天正中,高耸的丹噬图石刻之下,十数人,或老或小,或胖或瘦,此时都五心朝天静默地盘坐着。  唐牧之听到洞天外传来微弱的风声,树叶相互拍打、鸟雀跃起惊叫、微弱的月光从洞天上方直射下来,将唐乐生还有离他最近的唐牧之等人笼罩起来。  唐牧之在洁白又晦暗的月光中看到上方的刻在巨石之上的丹噬图。  丹噬图是制造丹噬之时释放者体内行炁的线路,也是一条凶险无比诱人毁灭的道路。  丹噬,倒过来看就是“噬丹”,需牺牲性命,运炁调制,噬灭自身成“丹”。  子时已到,一直紧闭双眼静坐的唐乐生终于有了动作,或者说他的气息突然开始改变,从寂灭清净之中逐步走向混乱和扭曲——他开始着手炼制丹噬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脱离定境睁开眼,唐牧之用上肉眼神通和观法,将周围的事物一一排除,此时他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唐乐生身上。  那扭曲的气氛已经升起,唐乐生身体仿佛要融化一般,规则属性诡异的炁体从躯体行炁要穴涌出,向四周侵蚀扩散。  呼——  那扭曲的态势还在扩大,中心正是唐乐生盘坐着的身体。唐牧之还有冢内所有人都被这种扭曲可怖的滔天威胁感包围,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瞳孔放大、嘴唇打颤、脸色苍白、呼吸停顿等等生理反应……这种恐怖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唐乐生盘坐的身影坚如磐石,没有丝毫的动作。  直到微弱的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盖,那种笼罩整个唐冢的恐怖气氛毫无征兆地消失殆尽,连带着众人对唐乐生神识上的感知也变得微不可察。  如果不是肉眼看见,任谁也没法察觉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活人。气氛陷入极静当中,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这种极静当中的众人忽于唐乐生身上感到炁体的流动。  唐牧之依然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自唐乐生眉心上丹田,藏神之所,一道幽微的炁光升起,紧接着,他的中丹田处,真炁自膻中穴生发旋转,逐渐在中丹田之上留下涡状的行炁轨迹。  于此同时,上丹田处发出的炁线朝下,绕过中丹田,沿着俞府、彧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直下自幽门处与下丹田之炁勾连合和,中脘、建里、下脘、水分,最后炁行神阙穴,一副人体丹噬图就这么完成,在唐乐生身前浮现明显的行炁痕迹……行炁已经完成,而后这痕迹也开始自下而上逐渐消失,最终只剩下眉心之中一点炁光,维持半晌之后也慢慢熄灭。  杨烈还盯着唐乐生看,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发出一声轻叹。随着那一抹炁光的消散,唐乐生整个人也像是失掉色彩一般,肉眼可见的灰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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