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作为北魏国的使节,出使西梁。羽无心还没到,北魏帝的书函先到了西梁帝的手中,西梁帝在早朝时将此事提了出来,举朝哗然。“这北魏帝欺人太甚,两国联姻自古都是女子嫁入,哪有男子入赘的?”
“对啊,这摆明了是让我们下不了台,如何是好?”
“北魏狼子野心,这是要打仗的前奏哇……”“……”西梁帝听着朝臣们的议论,沉寂如死鱼般的眼睛,扫视着大殿上的朝臣,厉声道:“你们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安亲王站出来,义正言辞,“皇上,臣以为,断不能同意,北魏此举联姻是假,欺辱是真,我们怎能将七皇子送到北魏?”
穆云兮已经及冠,及冠之日被封兮王,也是在那一日被贬雁门关,时至今日,大家对他的称呼仍未改变,依旧称七皇子。顾御史跟安亲王的意见一致,不能将他送去北魏。顾御史是顾焱的父亲,也是西梁的驸马,西梁帝的亲姐夫,为人刚正不阿,难得的是,还知进退,对朝中局势看的通透,皇上九位皇子,个个人中龙凤,但真正心系百姓的,只有七皇子穆云兮一人,太子被皇位之争,搅得筋疲力尽,无暇他顾,其他的皇子将全部的本事都用在了太子的身上,只有穆云兮无心皇位,一心为百姓奔走,遭到了各位皇子的挤兑,被贬至雁门关。故,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穆云兮送到北魏去。三皇子站出来,持相反的态度,“若不把老七送去联姻,北魏的铁骑踏破雁门关,到时候西梁就危矣,以他一人,换西梁安定,有何不可?”
四皇子附和,“儿臣也认为此举可行。”
两种意见,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朝堂上跺跺脚,西梁都要抖三抖,很自然的,朝堂上也分成了两派,一派站在安亲王和顾御史的一边,坚决反对穆云兮入赘北魏,另一派拥护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意用穆云兮换西梁的暂时安定。西梁帝死鱼眼般的目光滑过太子的脸,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太子只觉得头皮发麻,手心里全是冷汗。“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是储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足够的分量,不能轻易表态,换做别的事情,他都能从容应对,此时面对的却是穆云兮,他的手足兄弟。如果同意,那他就少了个潜在的威胁,朝堂中不少老臣都暗中支持七弟,就连父皇在有意无意中看似处罚,实则保护,这让他充满了危机感。相比兄弟们之间的争斗,父皇和老臣们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有决定意义的。可是,如此一来,父皇定会觉得他不顾手足之情,心狠手辣。父皇一生最忌讳手足相残,下面的弟弟们觊觎他的太子之位,也都被父皇明里暗里的压制着,他才能有喘息的机会,还有精力帮父皇打理朝政。若是没有父皇从中斡旋,西梁皇室怕是早就血流成河了。但如果不同意,那么他将错失了一次对付穆云兮的最佳时机。权衡之下,太子迎上西梁帝沉寂却洞察一切的目光,道:“我朝皇子入赘他国,乃奇耻大辱,万万不可,北魏国的要求确实苛责,但若置之不理,势必会激怒北魏,儿臣觉得,父皇可修书给北魏皇帝,直言我西梁优秀男儿遍地,青柠郡主可来西梁小住,届时,她或许会瞧上别人也未可知。”
关键时刻,没有手足相残,西梁帝眼底的锐利平淡了许多。“虽不是良策,却可以为我西梁赢得备战的时间,太子所言,还算可取。”
太子颔首,微笑,始终保持着一国储君应有的风度。西梁帝将目光移开,死鱼眼般的视线横扫三皇子和四皇子,他们吓得噤若寒蝉,不敢与之对视。太子身上的压力一送,舒了口气,才觉得,背后的中衣全都湿透了。那些未开口表态的皇子们,看着三皇子和四皇子出丑,暗中窃喜不已,同时,也为这份侥幸冷汗倍出。西梁帝还是没有放弃穆云兮的打算,短时间内,无人再敢踩贱他了。众大臣也附和,“皇上英明,太子殿下英明!”
散朝后,西梁帝让太子拟书函,将一切情况告知北魏帝,北魏帝思虑再三,决定让羽无心护送青柠去西梁,但严明,途经雁门关时,必须要穆云兮随同。这个要求,西梁帝不能不答应,圣旨到了雁门关的时候,穆云兮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没出来。穆九看着干着急,他知道公子待水夭不同,水夭在他心里的分量不低,眼下,水夭跟公子的误会还没解开,又出了青柠郡主的事情,怕是要打死结了。顾焱从军营回来,直奔穆云兮的房间,不顾穆九的阻拦,大喇喇的冲过去,“阿兮,你这桃花运都犯到北魏了,那青柠郡主怎么会非你不嫁呢?”
穆云兮正在作画,画中的女子没有脸,简单的发髻,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根墨玉簪挽住,浅紫色的长裙托在地上,白皙如玉的手里长长的落雪流星鞭掩入花丛,地上一片凌乱。这是水夭最后一次在丘泉阁的样子,他一直想不起她当时的表情,是愤怒,是心痛,还是失望?无从记起,也无从下笔。顾焱冷不丁的撞进来,穆云兮来不及收拾,桌上的画被他看了进去。“这是……妖妖?”
看到那鞭子之后,顾焱不禁瞪大了眼睛,“你喜欢的果真是她?”
穆云兮抬手将画撕碎,没理他。顾焱自顾自的说,“那你麻烦了,据我所知,那青柠郡主对你情深一片,又有北魏施压,你很难推托,妖妖那边,她刚捅了你一刀,怕对你恨之入骨了……唉,你果然是不善于讨女人欢心呐,喜欢的伤了人家的心,不喜欢的,又甩不掉,我都替你难过……”顾焱这情场老手,都直言难过了,穆云兮清冷的脸上连表情都懒得挂了,“出去!”
让他进来就是个错误,除了添堵就是捣乱。“不要这么绝情,我是来帮你的!”
顾焱死死的把住门框,不走,“除非你把屋子拆了。”
穆云兮抽出剑来,作势要砍,顾焱突地扑到他身上,穆云兮一个没站稳,被他扑倒在地,顾焱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俏皮的眨眨眼,“要不你弄出点动静来,让那青柠郡主知道你好男风,这样不就可以了?”
穆云兮一脚踢开他,“滚!”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穆九看着顾焱狼狈的从屋里出来,忙扶住他,“顾公子,你明知我家公子心情不好,还凑上去,这不是找别扭吗?”
顾焱推开他,拂去了身上的泥土,理正衣衫,挺了挺胸,“你懂什么,我若不进去,他还得钻牛角尖,信我的,晚上的时候,我保证你家公子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穆九将信将疑。傍晚时分,穆云兮真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吩咐穆九备饭。穆九欣喜的将饭菜送过去,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饭,欲言又止。公子有个习惯,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他不敢说。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穆九想问,被他抢先说了出来,“你是想问为什么不告诉水夭真相?”
穆九点头如捣蒜,“是啊,虽然穆九还没遇到过喜欢的姑娘,但看顾公子的做派,我也明白,喜欢一个人是要哄的,你这什么都不说,有事自己扛,她也不知道啊,她不知道又如何对你心存感激?”
穆云兮放下筷子,接过漱口茶,漱口完毕,才幽幽开口,“我要的,不是她的感激,而是她的心,所以,做过的事,又何须她知道?”
“你不说,她误会了,这不是越来越远吗?”
穆九想说,水夭姑娘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她好?“既是误会,总有澄清的一天,她会懂的。”
穆云兮望着地上的碎片,淡淡的说,“将房间整理一下吧,明日北魏的使臣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