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杰的帽子扣得实在是高。穆云兮抬脸,眸光淡淡,“三哥说笑了,兮绝无此心。父皇英明神武,淮阳王的事肯定事先知晓,我西梁之事尽在父皇掌握之中,今日问出来,不过是考考我们罢了。”
西梁帝满含锋芒的目光刮过穆云杰的脸,他讪讪的低下了头,今日又被穆云兮抢了风头,垂下的眼眸里,满是恨意。“何必那么麻烦猜来猜去,找个时间让他进宫问问不就清楚了?”
一个略微年幼的皇子,站了出来。他是穆云兮的胞弟,九皇子,穆云隆。“隆儿,不得无礼!”
西梁帝对他格外的包容,即使他的语气略有不敬,他仍旧温和的看着他,也就只有看到这个儿子的时候,他的眼底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柔。“父皇,九弟所言不无道理,赵驹想做什么,来了便知。”
大皇子附和道,其余众臣纷纷附和。西梁帝决定三日后召见南蜀淮阳王赵驹。赵驹亮明了身份,不宜住在客栈,三皇子穆云杰前去将他们接到了驿馆。从客栈到驿馆的路不远,赵驹偏偏骑马绕了三圈才到,穆云杰忍着耐性陪他逛了三圈,接受全城女子的仰视。那一日,南蜀淮阳王的风采俘获了一大批女子的芳心。那一日,西梁的女子也发现,平日里刚勇威武的三皇子被淮阳王比了下去。穆云杰回去后,三天没出门,直到赵驹进宫才露面,平日里最喜欢骑马的他,这一次出门坐了马车。赵驹风华绝代的走向大殿的时候,西梁帝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南蜀帝。一晃数年过去,他们都老了。“朕早就听闻淮阳王一表人才,闻名不如见面,今日得见,将朕的一众皇子都比下去了。”
“西梁皇客气了,您的皇子个个都才华出众,文武双全,小王如何能比得了。”
赵驹笑着道。俩人你来我往,又是一番客套吹捧。大皇子穆云朔瞅准时机,问道,“不知淮阳王来我西梁所为何事?”
赵驹这才从袖子里掏出国书递给西梁帝,“西梁皇寿辰在即,我皇知我到了西梁,便托我给西梁皇带来一份礼物,希望西梁皇喜欢。”
赵驹说完,有侍者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这是我南蜀最珍贵的珊瑚鲛做的屏风,冬暖夏凉,还有安神的作用,三百工匠,十年才能做成这么一个,我皇将此屏风给西梁皇做寿礼,希望西梁皇喜欢。”
箱子打开,抬到了西梁皇面前,西梁皇满意的点点头,“南蜀帝和淮阳王有心了。明日让老三带着你四处转转,我西梁的风光与南蜀不同,淮阳王可在我西梁多住几日。”
赵驹笑,这就开始下逐客令了?他还没住够呢,就给了期限,多住几日哪能够呢?“谢西梁皇!”
赵驹对着西梁皇行了礼,道:“小王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西梁皇成全。”
穆云兮眉梢一动,就知道他葫芦里还有药,果然不出所料。西梁帝准了,“淮阳王但说无妨。”
赵驹挑衅的目光扫了穆云兮一眼,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紧张,然后他面向西梁帝道:“小王在西梁偶遇一女子,对她一见倾心,希望求取此女。”
西梁帝笑,“哦?竟有此事,哪家的姑娘入了淮阳王的眼?”
赵驹看了穆云兮一眼,穆云兮面色平静,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回西梁皇,她叫杨茵,乃已故大将军杨云威之女。”
杨茵!又是她!一个两个的都为她着魔!西梁帝瞥了穆云兮一眼,正欲开口,穆云兮对赵驹道,“不可。杨茵虽然是大将军之女,却流落在外多年,野惯了,不是淮阳王的良配。”
穆云兮的警告之意,已经很明显,赵驹却好似听不懂,“无妨,小王就喜欢这种有性子的,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看着就让人烦闷。”
“你喜欢,她未必喜欢。”
穆云兮冷冷的看着赵驹,俩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来来回回,厮杀了好几个回合。赵驹笑,“所谓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杨姑娘家父辞世,身边再无亲人,小王无奈,只得向西梁皇求取,毕竟,她曾是大将军之女。”
“哈哈……今日好生热闹,南蜀的淮阳王到,西梁皇为何不邀请小王呢?”
羽无心一身粉色的宽大长袍,大喇喇的走了进来,“好久不见啊,淮阳王?”
赵驹笑笑,回应道:“二皇子,你带郡主来联姻兮王殿下,我来这是求娶大将军之女杨茵,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不要捣乱。”
“大将军之女杨茵吗?哈哈……实在不巧,小王也心生爱慕,想要求娶,西梁皇,今日当着我们的面你就给我痛快话,到底将杨茵许配给谁?”
羽无心最喜欢捣乱,事关杨茵,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赵驹看了看穆云兮,他没有多大反应,便知道穆云兮跟羽无心打成了共识,他以为此次定能让穆云兮为难一阵子,没想到,羽无心凑上来。“西梁皇,凡事有先后,是小王先求娶的,人自当许配给我。”
赵驹忽然耍起了赖皮。羽无心也是混不吝的主,遇到赵驹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当即笑道,“若姻缘要分先后的话,与物品何异?杨姑娘是小王倾慕的女子,小王愿用真心打动她。”
三皇子穆云杰看了看他们三人,虽不知他们在搞什么,但将事情搞得越复杂,就越有趣,他走出来,“父皇,既然他们都钟意杨茵,不如让他们比试一场,获胜者带杨茵走,不知父皇以为此法可行?”
“不可。”
大皇子穆云朔阻止道,“二皇子和淮阳王身份最贵,岂可为了一个贵女大打出手?”
“老七,你意下如何?”
西梁帝没有看他们,转向穆云兮。“他们两个都不合适。”
穆云兮斩钉截铁的回答,一袭白衣安静的立在大殿上,身上散发着异样的光芒。西梁帝微微皱眉,那光芒让他很不舒服。大监忽然走过来,对着西梁帝耳语几句,西梁帝一下冷峻起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监低声道:“就在一个时辰前,王尚书家的公子陪着郡主赏花,被人敲晕了,醒来后,郡主就不见了,行宫里都找遍了,驿馆里也没有,这才过来禀报皇上。”
西梁帝看着众臣,眉心凝成了川字,“今日先到这里,二皇子和老七留下,众卿退下吧。”
三皇子穆云杰奉命带着淮阳王赵驹在御花园游览,其余人都散了,西梁帝这才命大监将事情的始末向两人道来。郡主失踪不是小事,联想起一路上的各种暗杀和刺杀,羽无心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有没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极有可能。他们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想北魏和西梁开战。”
穆云兮看了西梁帝一眼,低声道,“水夭失踪了,在赵驹住的那家客栈里。”
“云水居?”
“是!”
“那里有什么奇怪之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
“这就要问赵驹了。”
“你们两个在那边嘀咕什么?”
西梁帝蹙眉。“父皇,儿臣有点眉目了,还需要您的帮助。”
“需要什么,直接说,找到郡主要紧。”
西梁帝承诺的很痛快,“还有,封锁消息,郡主失踪的消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北魏屯兵雁门关,若得知消息,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穆云兮跟羽无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能将杨茵许配给赵驹!”
御花园里,穆云杰被赵驹吵吵的头都大了,一会儿嫌太阳大,要撑伞,撑上伞之后,又嫌冷,挡住了视线,穆云杰只得让人将伞撑得高一点,阳光晒在他的身上,照不到脸。穆云杰的要求又来了,嫌撑伞的撑的不稳,晃得他眼晕。穆云杰跟他解释,伞太大,撑的那么高,需要很大力气,宫人都不会武功,片刻之后自然手抖。赵驹反问他,为何不派护卫撑伞?穆云杰咽了咽逼至嗓子眼的怒气,耐心的解释,内廷护卫是不能进入的。赵驹接着就西梁的各种制度发起了牢骚,小的市井小贩的出摊时间,克扣斤两,大到后宫的人设,官员的晋升提拔,洋洋洒洒的讲了半天,撑伞的宫人累趴下了十个,他还在那说个不停。穆云杰听的嗓子都冒烟了,命人上茶水。赵驹喝完茶,不讲那些了,又开始挑茶水的毛病。穆云杰想死的心都有了。“天色不早了,请淮阳王用膳吧。”
穆云杰对着内侍吩咐道,有东西吃,他的嘴巴应该就能堵住了吧?再这么讲下去,他要疯了!事实证明,对待赵驹是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的。午膳上来的时候,赵驹更挑剔了。肉质软糯,他嫌太烂了;拌凉菜,嫌太生;蜜汁青菜,嫌火候不够;菜色多了,嫌工序繁杂,遮住了菜原本的味道……穆云杰直呼,把他饿晕了,是不是就好点了?赵驹一边吃,一边挑,吃了半天,放下筷子,从嘴里吐出一粒稻谷壳,这下炸锅了,又是漱口,又是洗牙洗舌头,最后要求重新蒸一碗,每粒米都要洗干净!穆云杰栽倒在桌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