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蜀帝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踏进如仪宫了,如仪宫是薛贵妃的寝宫。上次来这,还是赵曦回宫的时候,他要昭告天下,他最爱的公主找到了,薛贵妃强烈阻止,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前朝后宫,都给他施压。若不是赵驹出面调停,赵曦不会入宗蝶,薛贵妃也不会安稳的待在如仪宫。现在想来,淮阳王赵驹,是南蜀的功臣,似乎为他解决了不少的麻烦。薛贵妃虽然没软禁,如仪宫却整洁如初,青石板的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花草定期修剪的整整齐齐,檐廊立柱亮的能照出人影。南蜀帝走进如仪宫,就有丫鬟小厮进去通报了,薛贵妃带着众人在门口迎接,“参见皇上!”
这么长时间未见,薛贵妃还是跟以前一样,打扮的光鲜亮丽,雍容华贵。没有他的照拂,她过的还不错。“都起来吧。”
南蜀帝走进来,径直坐到了上座的椅子上,“贵妃啊,朕今日来,是有件事要跟你商议。”
“为了曦儿吧?皇上不用说了,这段时间臣妾也想清楚了,以前是臣妾任性,伤了皇上的心,曦儿是皇后姐姐唯一的孩子,臣妾不该怀疑,还望皇上恕罪,原谅臣妾。”
薛贵妃跪在南蜀帝面前,盈盈一拜,语气诚恳。南蜀帝心一软,就原谅了她,毕竟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还给他养育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过几日,就是朕的寿辰了,以往都是贵妃帮朕操办,今年的寿宴还是交给贵妃。”
“臣妾尚在受罚当中,不宜操办寿宴,会沾染晦气的。”
薛贵妃较以往有了很大的改变,人也变得谦恭多了,身上的戾气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少了很多。看着她的变化,南蜀帝很欣慰,“无妨,明日起,如仪宫恢复如常。”
这一夜,南蜀帝留宿如仪宫。被冷落了这么久,如仪宫终于扯掉监禁,薛贵妃重活荣宠。后宫的兴衰,带动着前朝的成败,薛家的位份一下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三日后,南蜀帝的寿宴终于到了。这一日,天还不亮,整个皇宫的丫鬟随从都动了起来,门窗檐廊擦拭的干干净净,挂上崭新的绸缎和灯笼,墙面和地面上,按照钦天监的要求,贴满了民间搜集来的千福万福,青石板上,随从们一点点的用抹布擦干净,纤尘不染。带着露珠的鲜花,被园艺工匠做成了一个个的漂亮花篮,放在了如仪宫和永勤殿。永勤殿里,琉璃盏的花灯被点燃,方桌矮垫每一个角都对齐,上面摆着洁白的盘子,碟子,玉骨长筷放在一边的托架上,碧绿的酒杯,酒壶,统一摆放在方桌的右上角。御膳房里也开始忙碌起来,新鲜的食材源源不断的运进来,御膳师挑选好菜品后,由负责烹煮的师傅,分工合理,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待客人陆续上座后,雕花小凉点,酒酿桂花糕,鱼香清汤……一道道的宫廷秘制,慢慢的摆到桌上。南蜀帝听赵晚说,北魏的二皇子和郡主来了,特命人将帖子给他们送过去一份。穆云兮听闻后,托羽无心带他进去,他有种预感,这一次,很可能会解开他心中的疑团。念在他的救命之恩上,羽无心勉强答应。赵晚一直在找机会,将穆云兮带进来,未曾得空,闷闷不乐的坐在位子上,对今日的寿宴一点兴趣都没有。内侍忽然一声高唱:“北魏二皇子和青柠郡主到——”大臣们议论纷纷,这北魏的使臣来南蜀,此前并未听到什么风声,这忽的冒出来,是给皇上祝寿的,还是别有用心?大家忍不住窃窃私语。羽无心难得穿的正装,少了松松垮垮的感觉,整个人看上去利索多了。青柠郡主穿了北魏特有的服饰,大红的颜色,很喜庆,满头的小辫子坠上银饰,活泼了许多。虽然他们很耀眼,光芒却被身后一袭简单白衣的穆云兮夺去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慢慢的迈步走来,众人就觉得呼吸一窒,仿佛看到了天山之巅盛开的雪莲,高贵圣洁,不然烟尘。赵晚一见到他,不禁心花怒放,“你们来了。”
她虽然对着他们说,目光却一直落在穆云兮的身上,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只得忍住。青柠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又是一个即将撞冰山的人,穆云兮是不会喜欢她的。她越热情,穆云兮就会越冷淡。赵晚走到穆云兮面前,眼神炽热,穆云兮却只在她身上掠了一个眼神,随后跟着羽无心和青柠,对南蜀帝行了一礼,他的礼节跟北魏的礼节不同,是西梁的礼节。南蜀帝忍不住问道:“这位是……”羽无心上前介绍,“这位是西梁的七皇子,穆云兮。”
呼……连西梁的皇子也来了,今日的寿宴真的与往日不同啊。赵晚愣了愣,他叫穆云兮,不是云曦,怪不得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若有似无的王者之气,原来,他是皇室中人。他是西梁的皇子,穆云兮!竟敢骗她,这笔账稍后跟他算!“今日北魏的皇子郡主,还有西梁的皇子过来为朕祝寿,朕深感荣幸啊,快,落座吧。”
羽无心含笑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在内侍的引导下落座。大臣们陆续坐下,穆云兮坐在了羽无心的一旁,青柠坐在他的旁边。薛贵妃看到女儿黏腻的目光一直落在穆云兮的身上,不禁朝他多看了几眼,女儿的眼光还不错,西梁皇子众多,也就这个七皇子名声在外,薛贵妃有意无意的开始观察起来。南蜀帝见大家都坐好了,赵曦的位子还空着,招大监过来,“曦儿怎么还没到?去看看到哪儿了?”
此时,赵曦正在赶往皇宫的路上。这一路真是状况百出。还没出府呢,她的马车就出了点小故障,等马车修好,刚走没多久,就遇到了一群奔丧的将她拦住了,她的马车过不去,只好等人家走完了,才继续往前走。走到窄桥的时候,中间一个运货的马车歪了,上面的滚到地上,占住了大半个桥面,等那个马车收拾好,时间就耽误了。赵曦命车夫快一点,再晚了,宫门就要关了。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大监站在宫门口,远远的瞧见长公主府的马车过来,赶紧命人去接,“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才来。”
“路上有事耽搁了。”
赵曦提着裙摆,坐上了皇上御用的车撵,直奔永勤宫。钦天监催了好几次,再不开席,吉时就过了,南蜀帝让他们等等,长公主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就是吉时。钦天监不催了,看着漏更心里着急。穆云兮问旁边的官员,“南蜀何时多了一位长公主?”
那官员道:“七皇子有所不知,我们皇上本来有两位公主,长公主小时候被歹人掳走,下落不明,一年前刚找到。”
一年前?时间差不多吻合。穆云兮微微的握了握拳,“两位公主的容貌可相似?”
“当然,她们都是皇上的亲生女儿,长的都很像我皇,是以,两位公主的容貌,相差无几。”
穆云兮忽然觉得,时间过的太慢了。就在众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大监匆匆而至,“长公主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了门口,赵曦缓缓而来,一袭米白色锦缎长裙,遮住脚面,上面绣着花鸟朝凤的图样,简单大方,超凡脱俗,点缀几个镂空云纹,庄重中不失灵动,如瀑长发简单的挽了个远山髻,红宝石点缀的璎珞垂到眉心,长长的柳叶眉下,碧水秋瞳,像是会说话,高挺的鼻梁,樱唇微抿,双手交于胸前,就那么安静的走过来,风光无限。羽无心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是她,妖妖,她竟然是南蜀的长公主!青柠也傻了眼,他们找遍了北魏和西梁,没想到,她竟然在南蜀,还是南蜀流落在外的公主,这一切太让人吃惊了。穆云兮此刻见到她,心里忽然平静下来,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她了。赵曦目不斜视,走到中央,对着南蜀帝盈盈一拜,“儿臣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魂牵梦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羽无心和穆云兮神色各异,心潮澎湃。这一切不是梦,他们真的找到她了。赵晚看着穆云兮,心里的嫉妒越来越浓,他们还是见面了!“曦儿,快过来,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南蜀帝招呼赵曦坐下,赵曦提着裙摆坐了上去,众臣不禁唏嘘,贵妃娘娘都没有那个荣幸坐在皇上身边,皇上竟然让长公主坐!薛贵妃脸上闪过一抹不快,再看过去时,她的脸上依旧笑颜如花,仿佛刚才那一幕是错觉。大监宣布寿宴开始。鼓乐响,歌舞起,身着宫装的妙龄女子,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和着节拍跳了起来。羽无心和穆云兮的目光一直落在赵曦身上,她一直垂眸,不曾向他们往一眼,穆云兮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