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显然是觉得给商贾以及乡绅豪强勒石记功,炫耀功绩是个好办法,没有半点问题。但秦云却觉得问题很大。只是捐款,就要名利双收,还要大肆宣扬。东西两市是京师最繁华的地方,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记功的石碑可畏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那么前线作战的将士,他们的功劳又该怎么彰显?显然,这里认知有些问题。好像乡绅豪强,商贾之流才是本次剿虏最耀眼,最核心的组成人员,至于前线真正浴血弑杀的将士,只能居其后。这么明显的本末倒置,小德子却没觉得又什么不妥,且还佩服江通有办法。这一点秦云很不爽。将士浴血奋战,明明做的是最危险,最重要的事情,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这公正吗?长此以往,军心何在?秦云可比任何人都清楚,将士才是维护他江山的根基,也是最后的保障。一旦军心涣散,人浮于事,手上没有了敢战,可战之兵,那么距离风雨飘摇,改天换地就不远了。听完小德子的兴高采烈的汇报,一瞬间的冲动让秦云想直接说由他的內帑来负责此次剿虏的赏赐算了。来一手恩出于上,好好巩固巩固军心,将军权牢牢抓在手中才让他安心。但转念一想,秦云又压下了心里的冲动。內帑的口子好不容易扎住了,不能轻易开启。今天赏赐了剿虏将士,明天朝臣就敢嚷嚷陛下英明,请开內帑以丰国库,个个张牙舞爪,贪婪毕现的扑上来将他內帑席卷一空,都肥了自己口袋。“小德子,朕问你,外间对当兵入伍风评如何?”
小德子喜色被问的一断,看着秦云没有表情的平静,心里有些忐忑,想了想才回答,“回陛下,民间有谚语,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郡县兵丁多被蔑称为丘八,当然,只是郡县兵丁,国朝精锐的南北军跟各大中枢直属精兵并不在其列。”
闹不明白秦云为什么突然关心起民间对兵伍的风评来,但小德子还是本着职责所在,娓娓道来。等回答完了秦云的问题,小德子眼睛一转,朦胧的感觉到了问题所在。陛下……不会是觉得京师募捐盖过了剿虏大军的风头?基于秦云近来十分重视军旅一事,小德子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可又觉得没有道理。这天下,历来不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的吗?兵丁不过是当兵吃粮而已,真的值得过度关注吗?武风盛行的话,后果堪忧啊!小德子忽然想起曾在史书上看过的前朝乱战历史,完全就是兵强马壮者为王!那是完全粉碎了皇权的神圣性,天子的至暗时代啊。陛下难道要重蹈覆车不成?看着秦云果然如此的神情变化,小德子小心道:“陛下,是想拔高武人地位?”
秦云凝视小德子,“怎么,朕之肱骨也觉得朕此举不妥?”
不拔高武人地位,文武两条腿走路,难道放任文人压制武人,最后沦为武官见文官自动矮三级的局面?打断武人的脊梁骨,朕到是真的不用怕会出什么兵乱了,可真正得了便宜的只有文臣吧!国无战兵,何以卫国!“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小德子诚惶诚恐,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秦云的奴才,自然要一心为秦云着想,可困于见识,又真心觉得现在就挺好,没必要提升武人地位来平添许多麻烦。说不定就会生出什么乱子来。秦云霸气一挥手,“朕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将士浴血搏杀,保家卫国,凭什么不该享有荣誉?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武人地位拔升,有野心之辈趁机作乱而已。”
“但朕宁肯以强亡,不愿国以弱亡!”
没有荣耀的军队只会望风而逃,只求当兵吃粮的将士混混僵僵。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将士,怎么能承载住朕的野心!小德子慌忙跪下,“陛下,奴才斗胆请陛下慎言啊!奴才愿为陛下爪牙,为陛下扫清一切障碍!”
得偿所愿!恳请陛下万万不可再说以强亡以弱亡这种话了!陛下之江山,肯定能万世传承!“呵~”秦云宠信一笑,“你这奴才到是贴心。起来吧,朕信不过谁,也不会信不过你这奴才。”
小德子立场到是坚定,明明心里还是不情愿,但还是坚定的站在朕这边。朕果然没看错这奴才。“拔升武人地位一事,朕意已决,但不可声张。你且去传旨召开大朝会,顺便让徐文易来见朕。”
小德子满怀心事的领命而去。不久,徐文易匆匆而来。行礼拜见之后,秦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却见徐文易的模样并不太好。眼里有些血丝,脸上也有风霜,须发散乱。不过精神到是旺盛。显然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情,徐文易这个宰相就忙的打转了。“徐相辛苦。八百里加急军情,前线剿虏大胜,以尽全功,徐相可有方略了?”
关心了一句,秦云单刀直入。剿灭胡掳自然是大喜事,可善后处理才是重中之重。且千头万绪,有的忙。“臣谢过陛下关怀,大都督剿灭胡掳,得此大胜,臣高兴还来不及,不觉辛苦。有关俘虏处置,班师回朝等事宜,臣已经与百官粗略商议过,目前确定了大致方阵,请陛下御览!”
徐文易掏出一封奏折递给小德子。秦云拿过,翻开看了起来。因为还不清楚前方到底俘虏了多少,关于这方面的方略就粗疏了很多,只有一个大方向,核心意思是不养闲人,也不多造杀孽,将这些俘虏都发配去修缮水利,修桥铺路。算是物尽其用。这一点秦云没有置喙。但看到赏赐有功将士的处置方案,秦云眉头颦蹙起来。“有功将士跟踊跃募捐的乡绅豪强代表同台受赏?”
秦云的不满毫不掩饰,豁然抬头看着徐文易。“呃,陛下,此举有何不妥?”
徐文易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