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镇抚司。 “小的们,今儿个,按名册捉拿阉党。卢剑星、许大鹏。”
站在上头的百户张英说道:“你们俩跟着我,去严佩韦府上。”
听到张英刻意点他们的名,许大鹏的脸色又变了变,如今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感到不安。 他这样的人,就做不来如此大的事。 但张英既点了名,就根本不容他和卢剑星拒绝,一行数十名锦衣卫,装备齐全,赶到了严府。 门外。 张英派人去门口说明了来意,但等了两炷香,严府之中,一点动静没有。 “大人,两炷香了,要不要派人冲进去?”
在张英身边的锦衣卫问道。 张英回道:“咱们只拿严佩韦一人,冲进去干嘛,满门抄斩啊?”
训斥了对方一句,张英朗声道:“谁愿意进去拿人?”
一听这话,卢剑星正要开口,就被许大鹏拦住了,只听许大鹏小声道:“大哥,这事不太对劲,咱们别出头。”
卢剑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没等到人主动请缨,张英忍不住道:“怕什么,一个金刀严府的名头,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锦衣卫办事,谁他娘敢拒捕?上官可是说了,抓住严佩韦的,官升一级。”
听到这话,许大鹏的脸色一变,总旗再升一级,那就是百户!魏忠贤的事,赵靖忠说了句去给他们请赏,就没了下文,他是真怕大哥卢剑星会站出来。 不过有他之前的提醒,哪怕张英这么说,卢剑星还是没有主动开口。 “卢剑星。”
见卢剑星他们没反应,张英只得点了他的名,问道:“这功劳,你要是不要?”
没办法,这捉拿严佩韦,本就是借刀杀人之计,张英无论如何,是赶是骗,都得让卢剑星兄弟三人进去。 闻言,卢剑星斟酌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见他要走,许大鹏连忙阻拦,卢剑星说道:“你们不用动,我去。”
说着,他便大步离开,朝严府门口走去。 他一走,靳一川立马跟上,许大鹏一脸无奈,还是跟了过去。见他们去了,骑在马上的张英,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卢剑星叩响了门上的铜环,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不过只开了一道口子,一位年轻人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朝卢剑星等人道:“大人,有事吗?”
“在下总旗卢剑星,求见严大人。”
卢剑星说明了来意。 严峻斌拱手回礼道:“在下严佩韦之子,严峻斌,家父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镇抚司有令,请严佩韦严大人,到衙门里说几句话,这是驾帖。”
卢剑星把一封早已备好的驾帖,递给严峻斌,随后说道:“严公子,让我们进去,好过后面的那位百户大人杀进去。您说呢?”
“好,总旗大人,请。”
查看了驾帖,听到卢剑星的话,严峻斌应道。 自打看到他,许大鹏的脸色就不大自然,是因为严峻斌就是周妙彤的意中人。 卢剑星三人,外加五名锦衣卫,跟在严峻斌身后,进了严府。他们一进去,严府的下人就立马将门关了起来,这举动,看的卢剑星三人微微皱眉。 不止如此,待他们进了庭院,过道两侧的严府门客,俱都对他们虎视眈眈。 “锦衣卫上门,难免紧张,总旗大人请别见怪。”
走在前头的严峻斌解释了一句。 卢剑星等人没说话。 随着一行人深入庭院,严峻斌朝走屋里走出来的中年人恭敬的叫了声爹,瞬间转身,朝左右的门客一挥手,这些人顿时领命,飞快的从武器架上,将趁手的兵器全都拿了下来。 将卢剑星八人,团团围住。 见到他们的动作,跟着卢剑星兄弟三人身后的锦衣卫,飞快抽出身上的绣春刀,与他们对持,一时剑拔弩张。 “峻斌,干什么?”
严佩韦看到儿子严峻斌的举动,忍不住呵斥道。 严峻斌急道:“爹,我看了驾帖,他们诬你是阉党。”
所谓驾帖,是指秉承皇帝意旨,由刑科签发的逮捕人的公文。 “那又如何,三法司会审,我也是清白身家,有何可怕?”
严佩韦行的正做的端,哪怕是面对锦衣卫上门,也怡然不惧道。 “可进了诏狱呢,难免他们屈打成招,不如我们抓了这几个锦衣卫,绑他们冲出去…” “住口!”
严峻斌还未说完,就被严佩韦打断了,严佩韦怒道:“你这是谋反!”
严峻斌冲动是冲动了点,行事也不计后果,但他做的也不全错,以东厂和锦衣卫的尿性,入了诏狱,实难再想出来。 只是眼下锦衣卫只拿一人,真如严峻斌这么做了,严家上下也就彻底完了。 靓仔乐看电影时就在想,周妙彤之所以会喜欢上颜值远不如沈炼的严峻斌,是因为这份冲动和热血? 即便摒弃沈炼是锦衣卫不谈,不提沈炼曾抓了她的家人,沈炼在她面前的表现,也太过木讷和暮气,这属实很难吸引女孩子的喜欢。 周妙彤显然还没到,理解和懂得一个疼人的老男人的优点的年纪。 “爹!”
严峻斌急道。 严佩韦还没开口,卢剑星已经说道:“严大人,兄弟几个知道你不是阉党,这事必有误会,我相信法司一定能查的清楚,还希望大人,能跟我们走一趟。”
严佩韦说道:“我跟你们去衙门,能否烦请你,不要骚扰我的家人?”
“在下不敢。”
卢剑星应道。 严佩韦点点头,拍拍严峻斌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如此担心,如今新皇即位,东厂已不是从前的东厂,严佩韦说道:“我去去就回。”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一支利箭从墙外射进来,一箭命中严佩韦的胸腹所在,要了他的性命。 “爹,爹!”
听着严峻斌的悲呼,卢剑星等人脸上俱都变色,许大鹏第一反应便是,他们中计了。 “宰了他们!”
眼见严佩韦没了呼吸,严峻斌扭过头来,双目通红,朝院中门客怒吼道。 “杀!”
双方瞬间交战,卢剑星大吼道:“号箭!”
许大鹏连忙发射了号箭,但他的心已沉到了谷底,清楚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严府外头。 看到许大鹏的信号,有锦衣卫朝张英道:“大人,里面开始动手了,咱们要不要冲进去?”
闻言,张英扭头看向他,冷声道:“你,在教我做事?”
“卑职不敢。”
见他低头,张英收回目光,朝守在严府门口的锦衣卫道:“谁也不许进去,把大门给我封上,一个阉党也别放过!”
“等里头消停点再说。”
张英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在他身边的锦衣卫哪里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严府里高手众多,光门客就有几十号人,卢剑星他们只有八个人,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不过这名锦衣卫倒是没想过这是上头的吩咐,只当是卢剑星几人,不知如何得罪了张英,又或者卢剑星整日想升百户,引起了张英的不满。 但该说的自己已经说了,险些引起张英的不悦,此刻看出张英就是故意针对他们,此人自是不再多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和卢剑星等人的交情,没到这个份上。 他们说话的功夫,听到张英下令的锦衣卫,已经将严府的大门彻底锁了起来,并且用铁链拴住,链子的另一头拴在马车上,想凭人力从里面拉开,根本不可能。 “快开门,自己人!”
靳一川和许大鹏在里面大喊道。 任凭他们如何用力,也拉不开严府的大门。靳一川急道:“大哥,门被封上了!”
但此刻卢剑星被一众严府门客围攻,根本无暇理会大门的事,眼见卢剑星独木难支,处处面临险境,靳一川和许大鹏对视一眼,只得放弃开门,再次冲入人群,与严府门客交战。 双方互有死伤,另外五名锦衣卫已死了三人,严府这边,也倒下去十数人,但眼下仍有二十余人,将卢剑星三人团团围住。 三人边打边退,最终汇集到一处,背靠在一起,形成一个圈,面对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严府门客。 “二弟、三弟,办完了这个差事,咱们回去吃酒。”
卢剑星给他们鼓气道。 面对这些人,卢剑星仍有信心奋力一搏,当初在阜城县,与那些魏忠贤那些死士厮杀,状况惨烈,丝毫不比这次稍差。 因此卢剑星的底气,当真是一次次搏杀中积累出来的。 只是他还是低估此次的危险程度。 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兄弟三人聚在一处时,守在外头的张英,突然吩咐道:“放箭!”
是以他们正欲发起冲锋,忽见无数箭矢,发出杂乱不一的声响,毫无差别的朝院中的所有人射过来。 “怎么会如此?”
“大哥,你还看不出来吗,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们。”
许大鹏一边挥刀抵挡,一边飞快说道。 卢剑星沉声道:“先冲出再说!”
“好。”
许大鹏和靳一川齐声应道。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严府西侧的走廊上响起,只听那人道:“许总旗,我出手救你兄弟三人性命,你将特赦文书给我,可好?”
顺着声音的方向,许大鹏立时看到了手持苗刀的陈乐,没去关心他为何如此神出鬼没,许大鹏看了周遭,沉声道:“好,我答应。”
“一言为定。”
话音一落,陈乐瞬间出手,他所到之处,立刻便多了几具尸体,卢剑星三人的压力骤减。 另一边,严峻斌听着身后的厮杀,他放下了严佩韦的尸首,从地上捡起一把金刀门的大刀,怒吼一声,朝正与严府门客交战的锦衣卫冲了过去。 他从背后冲出,一名锦衣卫毫无防备,瞬间被他抹了脖子。他此刻怒气冲天,另一名锦衣卫连挡他两刀,被他势大力沉的攻击,迫的步步后退,脚下一滑,尚未站稳,就被追击而来的严峻斌,一刀劈死。 “啊!”
严峻斌狂吼一声,猛的一刀朝靳一川砸了过去。 这一刀,虽被靳一川挡住了,但太过吃力,使得靳一川抑制不住的咳嗽,他急忙后撤,严峻斌却步步紧逼。 “这里交给我,许总旗,快去救你三弟!”
陈乐出言道。 听到陈乐的话,许大鹏顿时扭头,就看到靳一川拼命抵挡严峻斌的刀,但边挡边咳的靳一川,气力明显不如严峻斌。眼见严峻斌的长刀,就快靠近靳一川的脖子了。 许大鹏顾不得多想,飞身过去,一记挑斩,就斩断了严峻斌拿刀的右手。 砰的一声。 断手和长刀,一并掉到了地上。 被斩断了手,严峻斌疼的头上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却是喊都没喊一声。他跪倒在地,神色恍惚道:“我严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许大鹏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待许大鹏环顾四周,顿时发现严府门客纵使没有死绝,但倒在地上的,也绝没有再战之力了。 陈乐走到许大鹏身边道:“许总旗,你们可以出去复命了,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就先走一步了。对了,千万不要冲动,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做的越多,错的就越多,静等对方露出马脚便是。”
“什么意思?”
许大鹏问道。 “许总旗慢慢想,我走了。”
“我怎么找你?”
陈乐道:“你准备好我要的东西,我自会找你。”
说着,手持双刀的陈乐快步离开,步入了严府后院。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卢剑星和靳一川走到许大鹏身边,卢剑星问道:“二弟,他是何人,为何朝你索要特赦文书?”
“大哥,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出去之后再说。”
许大鹏回道。 卢剑星点点头。 严府门外。 再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张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怎么没动静了,把门打开。”
府门外头,还有一人和张英一般,密切的注意着里头的打斗,只不过他与锦衣卫隔着一段距离,坐在一顶轿子里。 “公公请用茶。”
轿子里的人,正是赵靖忠。 张英自然是得了他的授意,才敢如此大胆,暗中坑害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