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听卫无风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也吃了一惊。他原本因为中毒发紫的嘴唇，因为她的一番折腾，开始泛白。她听他的喘息声，气息不稳，心跳也有些紊乱。他这上吐下泻过后，整个人都充斥着酸臭到令人厌恶的味道。他本人就足够令人作呕了，此刻他更加让人反胃。从茅厕出来，阿书端着冒着热气的中药，她端过药，就急不可耐的往卫无风的嘴里灌。卫无风今日温顺极了，她的要求他一概都答应，像是个乖巧的孩子。“阿书，你把你干净的衣裳弄一套来，阿棋你把厨房的热水扛到楼上。厨房的热水肯定不够，你再煮，煮好了之后放在门口。”

她说完回头看着脏兮兮的卫无风，“我给大人洗澡！”

卫无风此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站着都靠人搀扶。他一个人确实处理不好她的个人卫生问题，但是他不太想沈清月知道他拉在裆里了。沈清月见过了那么多的重病的患者，卫无风所有的狼狈，她都知道，也可以按照流程熟练轻重缓急的处理好。“不要。”

“不然，就让阿书还有阿棋帮你。”

沈清月看似给了卫无风选择，实际没有。他拉在裤裆里，他蹲在茅坑里起不来，他都没有让阿书他们帮他，此刻他也不会。卫无风没有说话，被阿琴和沈清月搀扶上了楼。楼上已经被阿琴稍微的收拾过了，门窗都敞开着散味，但是还是有一点点的味道。沈清月很有职业素养，就当是处理了一个普通的病人，收拾好了就让他在她的床上躺着。卫无风背靠着沈清月，他感觉他和沈清月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准确的说，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他更需要沈清月了。沈清月从房里出来，看着阿琴他们，“没事了，我再去开一剂药，毕竟是中了致命的毒，他这个样子还需要调养。”

沈清月从房里出来，阿书进了房里，开始动作很轻的把屋里收拾好。她把药煎上了之后，对于卫无风的身体却有了挥之不去的记忆。虽然不能用见多了来形容，可是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她都见多了。“清月，她去哪？”

“夫人，她去给爷煎药。”

“哦。”

卫无风弱声的说道，语气里带着失落。阿书明白了卫无风的想法，他只是想看着沈清月。他收拾了一点，转手就交给阿棋收拾。楼下，沈清月坐在煮着药的小炉前，手里拿着蒲扇在扇炭火，不过看得出来是心不在焉。“夫人，夫人……”沈清月回过神，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阿书，确定‘夫人’二字是从阿书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有些清醒了。自从，卫无风来了之后，阿书喊‘夫人’是喊得更顺口，甚至是理所应当。“什么事？”

阿书夺过沈清月手里的蒲扇，走到炉前，“夫人，你上楼陪爷吧！”

“他要我上去的？”

阿书被堵住了嘴，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悠悠的说道，“爷，心里想你陪他，可是他没说，就不能看着爷这个样子，陪一下他吗？”

“四碗煎做一碗，看着点。”

阿书看着沈清月的背影，她刚刚还白了他一眼。＊＊＊沈清月上了楼，正好遇到扛着水从房里出来的阿棋。阿棋大声的喊道，“夫人。”

卫无风原本有来倦意，想要睡下了，拖着疲累的身体翻了一个身。“你这个样子要多休息！”

沈清月说。“好。”

卫无风乖巧的答应了。说完，他就躺好，闭上了眼睛。沈清月看着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想着众人对卫无风的评价，他绝非善类。她快要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阿书把药熬好之后，端到沈清月的面前，沈清月看着冒着热气的药，看着还在休息的卫无风就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等到她觉得药有些温了，卫无风还在睡，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卫无风的身体，看着药，还是觉得把他叫醒。“大人，该喝药了，把药喝下去，再继续睡。”

沈清月说。卫无风刚睁开眼睛，烛火耀眼，眯着眼睛，见沈清月端到他面前的药，虽然没有听清她的话，但是大概的猜到了她的意思。便把药喝了，喝了之后，就倒头接着睡。半夜卫无风整个脑袋都是胀胀的，看了一下周围，沈清月就蜷缩着身体睡在窗前的长椅上。他嘴里有些干，他以为他自己可以起身倒杯水，因为那个杯子就在不远的桌上。他没有想到他连下床都做不到。他摔落在床边，看着还在睡梦中的沈清月，他想要扶着床起来，竟然因为力气不够起不来。他可以大声一点，喊醒沈清月，或者喊醒守在门外的人。他大喘气的靠在窗边，这是他生命里受过最重的伤了。过了一会儿，沈清月醒了，揉着眼睛就往床上瞄，并没有在床上看见人。她刚想要找的时候，放下手，就看见卫无风在床下。“你怎么下床了？有什么事情，你喊人啊！我又不是不能给你使唤，你喊阿书他们也好啊！还是说，你要上厕所？”

沈清月开始着急了，毕竟人有三急，这事没有办法憋的。“我没事。”

卫无风慢慢悠悠的说道。“那你要不要小解一下呢？”

“小解是什么意思啊？”

卫无风不解的问道。“上茅坑！”

沈清月只觉得她委婉的说话，他们听不懂、存在代沟的时候，她可以清晰的认识到他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不用。”

她拽着扶着卫无风起身，卫无风摇摇晃晃的坐在床上，光坐着都有些费劲。他靠在床头，看着不远处的桌子，对于他而言都是远方。不过，半日的功夫，他的身体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变数让他不适应，更害怕变成常态，这种害怕比对死亡的害怕更严重。“清月——”卫无风想要开口要水喝，不过此刻他的口腔里攒动着一汪水变得没有那么渴了。“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卫无风，卫无风看着她跟见了鬼一样。他想着她端过来一碗又一碗的汤药，他喝了一碗又一碗。他声音颤抖的说道，“清月，你不想我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