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子和女子刺激下,乱民们低迷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孔府陷入一片混乱,丫鬟和家丁像没头苍蝇似得在花园和走廊上到处乱跑。 一些想要逃走的家丁被闻香教乱民挥刀砍死。 大小头目指挥乱民,三百多人一起动手,把几十万两银子从孔府各个房间里搜刮出来。 白花花的银子被乱民们摆放在院子里,在衍圣公面前堆成一座座银山。 “啧啧,孔老爷真有钱,怕是把山东的银子都搬到他家里了!”
“快点搬!别废话,等开原兵追上来了,一两也拿不走!”
抢来的马车整齐停靠在孔府大门口,银子很快塞满马车,压得车辙深深陷入泥土。 十五辆马车装满后,地上还剩厚厚一层的银子。 “大柜,里边还有几个地窖,搬不搬?”
一个身材魁梧的头目兴冲冲跑到院门口,左手抓着一把珠宝,右手胳膊夹着个丫鬟,衣裳已经破开。 徐鸿儒怒道: “搬啥搬!马车拉不了,追兵就来了,赶紧走!毛老三,老子不是说了,不带女人走,你他·妈没长耳朵?!”
大柜瞟那丫鬟一眼,发现颇有几分姿色,便转身对卫士道: “这次先饶了毛老三,我看此女有些慧根,大概与黎山老母有缘,带到我马车上!晚些给她传习闻香教义。”
徐鸿儒说完,瞥见二柜站在衍圣公面前,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徐鸿儒勃然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去搬东西。 衍圣公被绑在树上,手脚不能动弹,二柜把自己的袜子堵到了孔胤植嘴里。 装扮儒雅的孔衍植立即睁大眼睛,昏死过去。 二柜抡起巴掌打在孔胤植脸上,将他打醒,怒道: “老子悬梁刺股十年寒窗,到头来只是个秀才,妻离子散,被逼得成了闻香教,你这狗日的,天天玩女人杀佃户,还能当圣人!我呸!”
和康应乾一样,读书出身的二柜对眼前的孔圣人后代竟没有一丝敬重,把臭袜子狠狠塞进衍圣公嘴里,左右开弓,一脸打了孔胤植十几个大嘴巴。指着院子里堆满的金银珠宝。 “你们这群硕鼠,贪得无厌,把山东掏空,把大明掏空,现在满意了吧,辽东在打仗、西南在打仗,山东也在打仗,鞑子是你们闹出来的,土司是你们闹出来的,闻香教也是你们闹出来的!今日,老子便要替天行道!给你开膛破肚!祭奠黎山老母。”
秀才出身的二柜,对着衍圣公发表完一番长篇大论,举起腰刀就要动手。 二柜是闻香教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他对大明局势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所以才选择跟着徐鸿儒造反。 从兖州一直走到这里,他和他信仰的闻香教,即将彻底覆灭。 极度绝望的秀才举起了腰刀,对着身形肥胖的衍圣公,像是屠户杀猪,准备给孔衍植开膛破肚。 孔胤植眼中充满惊恐,双脚拼命乱蹬,额头上布满汗珠,喉咙里发出咕咕声响。 这时,远处传来熟悉的步鼓声。 “开原兵来了!”
闻香教众纷纷大乱,正在搬运银子的乱民,丢下银子,慌忙向四周逃走。 ~~~~~~ 千总邓长雄王二虎戚金连同中军卫队金丰、镇抚兵将官若干,抽调各部精锐,凑成两千人,攻入孔府。 哦,他们的名义是保护衍圣公。 残余的三百名闻香教乱民,或被杀死,或向开原军投降。 大柜徐鸿儒被俘,二柜自杀,其余的十二个大头目全部投降。 活着的乱民全部被就地斩首,包括那十二个大头目。 昏迷多时的衍圣公和即将昏迷的徐鸿儒,被金丰等人押送至曲阜县衙,等候平辽侯处置。 康应乾乔一琦原崇皇等人率领驻守文登的大小官吏,数百文官全员出动,前往孔府清点缴获。 单是被闻香教搬出来的银子,就有上百万两。 ~~~~~ 在总训导官森悌的建议下,王二虎命令第二千总部的一部分新兵下入地牢。 新兵们将负责把这些关押在孔府下不见天日的佃户解救上来。 训导官想通过这种方式,收揽曲阜民心,揭露衍圣公暴行,更为激发新兵们愤怒,让大家知道,平辽侯对敌人太过仁慈,这个孔胤植罪该万死,应该多杀这畜生几次。 杨通领着手下四名兄弟,走在潮湿冰冷的地道里。 距离五人头顶不远的地面上,战兵们正在孔府大院热火朝天搬运金银珠宝。 然而在这条阴森泠人的地道里却是静悄悄的,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五人的脚步声和身上铁甲甲叶发出的摩擦声。 五个火铳兵同属于第二千总兵第一旗队序列,杨通是伍长,伍长是开原军系统中最基层的军官,再上面是队长,旗队长。 上次开原守卫战中,火铳手未能给正白旗造成足够杀伤,战后王千总抱怨新兵火铳手胆量不够,需要磨练磨练。 于是,这次地牢救人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了他们这些新兵火铳手。 五个大男人走在昏暗死寂的地道里,感觉要比战场上还恐怖。 “知道不?曲阜的老人儿说过,孔家的佃户交不起租子,都埋在这儿地,活埋的····” “孔家从宋朝就有了,你说要埋多少人?”
“你他妈的少说两句,死人都被你们叫醒了!”
杨通听着几个新兵喋喋不休,知道他们是在给自己壮胆,也不去过问他们。 地道越往里面走越昏暗,很快便看不到周围人的脸。 杨通从鸳鸯袄中取出火折子,把火把点亮,照亮坑坑洼洼的地牢。 “这是?”
低矮逼仄的土墙上伸出根手指,杨通连忙往后退去,猛地拔出腰刀。 仔细看时,原来是根枯骨,众人举着火把看了会儿,才发现原来是墙壁里埋着个死人,不知有多少年月,尸体化作白骨。 又往前走了几步,周围白骨越来越多,众人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终于,地道拐角出现几个栅栏,杨通估摸着,这就是孔府地牢了。 他忽然停住,示意众人别再说话。 “都把火折子点亮,火把举起,看仔细了,活的死的,都要带上去,给战兵们看,给曲阜百姓看。”
杨通说完,带着众人走到牢房前,举着火把对里面张望。 “喂,还活着吗?”
一个山东火铳手大声对黑黢黢的牢房喊。 昏暗中没有回音。 “死了,下一个。”
经过五六个牢房,都没有回应,最后两个牢房传出浓浓的尸臭味。 在场五人都杀过人,见过血,不怕死人。 “杨哥,没活人了,咱们先上去缓口气,再来搬尸体吧。”
杨通答应一声,转身朝外面走去。 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隐隐传来一个声音。 “你叫啥名字?”
他心里砰砰乱跳,举着火把朝四处晃了晃。 “你们听到没?”
“听到啥?”
“没啥。”
杨通喃喃自语,抓了抓脑袋,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杨通猛地转身,径直走到最前面那个地牢旁边,抡起单手腰刀,砍断挂着的铁链。 铁链迸发出耀眼火花。 这位强壮的火铳手一脚踹开木栅栏,举着火把仔细搜查。 那个身材瘦小的女子,正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草堆里。 “你叫啥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