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孙笑着点点头,虽说从山海关一路打到这里,造反早就麻木了,然而这最后的临门一脚,确实需要一定勇气,再说他还没做好准备把朱由校弄死。 最后,平辽侯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孙传庭。 此前两个多月,孙传庭奉命留守开原,协助杨青儿处理辽东政务,开战后协助转运粮草、火器,不久前才被平辽侯紧急征召至辽西战场,而后从锦州一直杀到京师城下。 这半年多来,孙传庭亲眼见证开原军像滚雪球似得碾压辽西,实力越滚越大。 大军兵临京师时,规模已超过去年征战赫图阿拉之时。 不过,孙传庭也很清楚,眼前这十多万人其实鱼龙混杂,素质堪忧。 十万人中,很多都是降军,或是各地的流民土匪,这些人跟着打顺风仗还可以。 用他们来攻打坚城,毫无可能,所以不能在京城附近滞留太久,否者后患无穷。 孙传庭语气和缓道: “平辽侯,眼下大军所向披靡,山海关至通州,皆传檄而定,几乎兵不血刃,此时应当一举攻破京师,不可拖延。否则,一番四面勤王兵马威胁,或者粮草出现问题,到那时降兵复叛,蒙古女真也难免不会产生其他心思。”
刘招孙听了这话,顿时神色冷峻。 他知道孙传庭所言不无道理。 没有绝对忠诚的部下,就如同没有永远的朋友。 这次靖难入关,平辽侯没有允许建州、海西参战,蒙古也只是让喀喇沁随行。 刘招孙主要担心会引发强烈反抗,毕竟鞑子在关内百姓心目中和野兽也没什么两样。 当然,平辽侯不忘抽调各部牛录以上军官头领随行观战,被抽调的女真军官约有百人,都是各部的精华。 名曰观战,其实就是把这些人当做人质,留在开原军中监视,以提醒杜度和布尔杭古等人,千万不要有轻举妄动。 经历宋氏兄弟反叛,目睹开原民政塌方式腐败,穿越者对驭下有了更深刻认识。 “孙大人所言甚是,那你依你之见,接下来当如何?”
孙传庭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 “刘总兵,京师乃首善之区,南北运河贯通,将天下钱粮财赋聚集此地,不可等闲视之。城中居住达官显贵,大都与各省、府、县豪强士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想与天下为敌,否则,便需对不同官员采取不同策略,不可全部斩杀。而要想达到这些,就必须在攻城之前,须先考虑好,何时入城?何人入城?入城之后若生变乱,该当如何?开原军军律森严,战兵唯命是从,自不多言。都会遵从平辽侯将令的,那些新近投降的边军就不一样了。”
“因此,下官以为,绝不能让那些投降的边军入城,否则祸患无穷。”
刘招孙抚掌微笑,感叹孙传庭老成谋国,所思所想更为全面。 忽然想起李自成入京。 顺军初入京城时,军律严明,每日都有军卒因违反军律,抢劫奸·淫而被斩首示众。 后来在一片石败于清军后,军纪就渐渐涣散了。 刘招孙相信他能比李自成做的更好。 毕竟,开原军现在不用提防突然入关的满清八旗,或者其他强大势力。 开原军现在走的是满清八旗的道路。 俗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平辽侯身后不存在任何威胁,也不会像历史上的大顺军那样,一次惨败,便一败再败,直到最后完全覆灭。 “邓长雄!立即从近卫第一军、第二军中抽调两千战兵,准备破城之后,随本官入城,剩余战兵,把守住京师九门,阻止其他军民进城!没有本官将令,敢有随意进入北京城者,斩!”
邓长雄领命而去。 康应乾轻咳两声,凑到刘招孙耳边,低声道: “平辽侯,之前老夫和你说过的建文故事,还要不要给天下人讲一讲?”
刘招孙愣了片刻,犹豫不决望向康监军。 建文帝朱允炆于靖难大火后消失不见,有人说他扮做和尚逃出了南京,也有人说,南京城破后,便被燕王杀死,丢在大火中又给烧成了焦炭。 “当年神宗皇帝有恩于我,若非万历皇帝提携,本官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不忍对他子孙·····” 康应乾连忙上前,作势就要捂住平辽侯,不让他再说下去。 周围乔一琦、孙传庭、马士英等人,都装着什么也没听见似得,都把头扭到一边,盯着护城河发呆。 “平辽侯!此时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吗?你看看。”
康应乾一把拉起刘招孙手,指着城墙四周连绵不绝的营垒。 距离两人百步之外,一家随军出征的流民正忙着煮饭,骨瘦如柴的四个人围在一堆篝火旁,一口破锅里肉香扑鼻,不知里面煮的是人腿还是狗腿。 由于粮道延伸千里,开原军粮草早已不济,眼下勉强只能供应部分投降明军,平辽侯严禁劫掠京畿百姓。 那些些跟随大军而来的流民,他们的吃饭问题,就靠他们自己去解决了。 “平辽侯!看到没有?十几万人都在望着攻城,望着分粮食,眼睛都望穿了!你还要在意什么神宗皇帝,神宗皇帝就埋在地底下,你把他挖出来,去和死人讲恩义!当年你我在萨尔浒血战时,朝廷是如何苛待我们的,你忘了吗?!”
刘招孙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孙传庭忽然打破沉默。 “刘总兵,皇帝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眼下大明南北烽火,各地民变四起,咱们不能有妇人之仁,否则,明日便会有十个朱由校冒出来,打着复辟名号,到时候,死的可不只是今日几十个人了。”
康应乾带头跪下,四周黑压压跪下一大片,马士英带头叫道: “事已至此,若平辽侯不从,请斩下官人头!”
刘招孙默然,良久之后,摇头叹息道: “尔等要把本官放在火炉上烘烤吗?”
康应乾连忙上前,低声道: “平辽侯不必担忧,已全部安排妥当,信王朱由检也在路上······” 崇祯二年四月二十日,京城上空烟火弥漫,微雨不绝。 整整一日,百姓都在惶恐不安中渡过,午后,冰雹雷电交至,凄风苦雨。 百姓争相传言,天降异象,朱明不保。 日暮时分,远远望见皇城焚燃。 后来史书记载: 上(刘招孙)于左安门望见宫中烟起,急遣康监军往救,至已不及,乾清宫大火漫天,监军出其尸于火中,还白上。 上悲痛欲绝,哭曰: 若(崇祯皇帝)是痴呆耶!吾来靖难,非取若性命,为何自焚?非东林賊人胁迫为何? 遂尽诛东林奸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