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后是慕家人,自然是知晓慕家的厉害的。她更比谁都清楚,宇文泽之所以能成为皇帝,而她能成为太后,无外乎就是因为‘听话’两个字。只有顺着慕家的意思,尽快解决了君千龄,他们才能继续坐稳现在的位置。一旦他们得罪了慕家,宇文泽还能在这皇位上坐几天就不得而知了。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纵然手中没有实权,可是他们日常的吃穿用度不知道比从前好多少。若是一夕之间回到从前,燕太后就根本不敢想下去……燕太后的咳嗽声也让宇文泽彻底回过神来。他脸上的笑容更在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色。太傅之位,相当于是帝王的老师,宇文泽对君千龄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感。更何况他登上帝位也已经有些年头了,君千龄为人如何,对大燕的劳苦功高他心中也是清楚的。若是他今日不在倒好,宇文泽大抵也不至于太为难,可君千龄既然来了,那句‘告老还乡’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可他说不出口,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说不出口。这边慕家的人再次站起身来,淡笑一声。“君大人,你来的正是时候,就在刚刚陛下还赏赐了你这么多的宝物,现在倒是也不必君公子代你收下谢恩了。”
君千龄站在那里,冷冷的扫了旁边的那些放在玉盘里的东西。这些赏赐代表什么,他自然心中清楚。君千龄再行一礼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微臣拿着朝廷俸禄,所做一切皆是本分,还请陛下收回这些赏赐。”
要知道这些东西说是赏赐,但事实上人人都知,那是送给君千龄告老还乡用的。现在君千龄拒绝,无疑是将告老还乡一事一同拒绝了。“君大人,您可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
那人见君千龄不收,控制不住的沉下嗓音。“李大人,大殿之上,陛下面前,岂容尔等臣子妄言,僭越主上?”
这位李大人亦非慕家本家,又官位不高,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便被君千龄说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倘若他再多说一句,只怕君千龄一句以下犯上越俎代庖压下来,他今日怕也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他只能一甩衣袖坐回到位置上。可他是坐下了,并不代表整个慕家就此退缩。这不,在席位上一处十分安静的地方,一个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就是慕迁。慕家本家出身,论起辈分来,慕容需要叫他一声大伯,在慕家当中地位可想而知。早年间他被封为赵国公,位列一等侯爵,又曾任太子太保,同君千龄那是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慕家旁人到了君千龄面前或许够不上话,但是他可以。他抚摸着自己有些花白的胡子,目光朝着慕容所在的位置看去。慕容的脸上依旧是恒古不变的笑容,可是就是这抹笑容,就足以给了他回应。于是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君大人,你今日姗姗来迟有所不知,就在你没来之前,陛下体谅你的辛苦,已经下了口谕,恩准你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君大人,你还不快领旨谢恩?”
慕迁一番话,让现场的气氛再次陷入焦灼。是啊,刚刚君千龄来之前,宇文泽那是已经下了口谕。帝王之言,只要说出口,那边便是算数的。现在君千龄会如何回应?慕迁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倒想看看君千龄这个老匹夫能硬到什么时候!结果君千龄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开口。“赵国公,说起这告老还乡,你已离开朝堂多年,我大燕的朝政之事,怕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一等侯爵如何,不过是一个虚位罢了。至于什么太子太保,那是过去的事情。江初月看着君千龄不由得感叹,他终于知道君九卿那么毒的一张嘴是出自哪里了。什么是靠着一张嘴杀人于无形,这就是啊。跟他老爹比起来,这君九卿还差的远呢!果然,君千龄一番话,直接将慕迁激怒。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开口道。“君大人,我只是好心提醒罢了,正所谓金口玉言,陛下的话那边是圣旨,难道说君大人想要抗旨不成?”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尽是讥讽之色。“君大人你一直以来自诩忠君爱国,君家家训亦是要求君家人唯圣上之言听之、敬之、从之。”
“而你现在如此罔顾陛下刚才的话,是君大人忘了君家家训,还是贪恋权柄不肯相让?”
“所谓的忠君爱国,只怕也全都是道貌岸然之语罢了!”
慕迁的话说的极重,不止是针对君千龄本人,更是针对了整个君家。倘若君千龄现在不领旨谢恩,那就成了贪恋权柄,不忠君爱国的道貌岸然之徒!慕迁话音一落,大殿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君千龄身上,就看他如何回应呢。江初月的手心不自觉的渗出汗水,跪在地上的君九卿亦是如此。甚至连站在那里的萧景行,也是朝着君千龄的背影看去。只是同其他人的紧张不同的是,他们三个虽然紧张,可目光中更多的却是相信。这位饱经风雨的君大人,绝无可能被这点困难所折服,否则他也绝不会走到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君千龄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在安静十足的大殿之中格外响亮。“如同赵国公所言,我君家家训要求我君家人世世代代唯圣上之言听之、敬之、从之……”听到君千龄这番话,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笑容来。看来就算是君千龄亲自来了,也是无法挽回今日的局面。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告老还乡这一个选择。然而就在不少人心中得意之际,君千龄缺忽然话锋一转。“正是因为如此,陛下之前所言,恕微臣不能从命!”
君千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堂堂君家,还想当众耍无赖不成?一时之间,质疑声此起彼伏,然而站在那里的君千龄依旧面色不改分毫。就在周围人的质疑声达到鼎沸之际,只见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来。那东西是明黄色,上面绣着精致的龙纹,所以这东西是……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君千龄已经将那东西高高举起。“先帝圣旨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