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了下，扶起陈秀梅，等她平静下来后，缓缓说道：“王奎偷了霍家什么东西？”
陈秀梅摇摇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王奎了，霍家律师说她要不答应的话，王奎会面临十年以上的刑法，还有可能会被判无期，在霍家人的威逼利诱下，陈秀梅只好答应。霍家人信守承诺撤了案，两个月后，陈秀梅在产科医院生下孩子。孩子出生那天，医院里来了个瞎子，五十来岁，个子不高，人很精瘦，皮肤黝黑说话带着外地口音。陈秀梅提及瞎子时，身体下意识的往轮椅里缩了下，她喝了口牛奶，两眼无神的盯着一处继续回忆当时的情况。那晚，瞎子走进病房时身上有股子怪味，进门就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他也不说话，关门关灯后，抱起摇篮里的孩子一顿乱摸，把孩子都吓哭了。陈秀梅想要去抢回自己的孩子，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瞎子盯着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死了似的，浑身发冷，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摸了你孩子？”
我忍不住问了句，陈秀梅点点头。我眯起眼，要是没猜错的话，那瞎子是在摸骨，陈秀梅的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以至于让霍家人如此兴师动众。再往后，陈秀梅几乎没说太多有价值的东西，瞎子来过之后，她就陷入昏迷中，醒来时已经在医馆里，中间做过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孩子满周岁时，老爷子来过，听邻居说爷俩大打出手了？”
我转移话题，试探的问了句。陈秀梅一脸迷茫的瞪视着我，我扯起嘴角，走到她面前，双手摁在她肩上道：“没事。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咱们有的是时间，早点休息。”
陈秀梅感觉到肩上的重量，她仰起头冲我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们，可以的话，我老公”我打断陈秀梅的话，“尽力而为。”
说完，我走出了治疗室，关上门的那刻，我沉下脸，陈秀梅在说谎！余光瞥见墙角的巫素素，我有些生气，大步上前，不有分手的抱起她，走回她的房间，“醒了就好好躺着，乱跑什么？”
巫素素被我吼的愣在那，半饷才回过神来，嘟起嘴道：“赵玄陌，你敢凶我。”
我扬起眉，“凶你，怎么了？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我不该凶你吗？要是身上哪哪出了问题，你是要急死我吗？”
心烦意燥的吼了回去，巫素素张了张嘴，委屈巴巴的咬住唇瓣，粉嫩的唇色都被她咬白了，看着心疼，我叹了口气，“好了，别咬了，再咬我就亲你咯。”
“你敢！”
我笑了笑，心想我咋不敢了就是没那个胆呗。挨了几下打，巫素素才消了气，她憋着嘴，我与陈秀梅的话她在外面都听到了，她想的跟我差不多。陈秀梅的话不能全信，我觉着她还有事瞒着我们，这事与王富贵的死有关。巫素素点点头，陈秀梅身上疑点很多，最可疑的就是她听到王富贵死亡的时候表现的很镇定，好像他的死是应该的一样。这时，有人来敲门，田老板提着个箱子走了进来，他随手关上门，将一块玉牌子放在了我面前。玉牌上雕着‘宋’字，看到这字，我似乎明白了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令我惊讶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田老板一看就是那种中规中矩的老实人，没啥花花肠子，办事牢靠，给人一种安全感，这样本分做事的人，我很难将他与匠师联系在一起。匠师门派众多，能被冠上宗门的没几家，北首赵家，缝尸夺魂无影，南首宋家，一纸震天下，西首曹家，断魂歌送西天，东首巫家神祇后裔，当为四首之首。四首宗门下各有各的派系，千百年传承下来，如今也是鱼蛇混杂，一片乱象。腰牌是匠师身份的象征，代表宗系的面子，老赵家的牌子做的有点花俏，不同级别的赵家人用的牌子也有所不同。我因为出生的关系，赵家人从没把我当人看，自然也就没给我准备什么牌子。五年前爷爷离开时将他的腰牌留给了我，说是等我哪一天真的出师了，便可用他的这块牌子行走江湖，到时看谁还敢说我不是赵家人。这块牌子我一直挂在脖子上，不敢拿下来，怕自己有朝一日忘了自己的初衷。田老板手中这块玉牌色泽润玉，青而不浊是块好玉，上面的‘宋’字边上还有祥兽，他在纸匠一行的级别不低，至于老田为何转投巫家，那是他的私事，我就不便再打听，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我起身双手绕过生前，左手在外搭着右手四指，在胸前环成圈，朝着田老板行礼，以此表示对他的尊重。田老板连忙以同样的手势回敬，他眼眶有些红润，感慨的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已经很久没见人再行匠师之礼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现在早就被遗忘的差不多了，赵老爷子后继有人啊。”
这话字字敲打在我心尖上，我不由想起失踪多年的爷爷，这些年赵家派出去找他的人越来越少了。“老田，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巫素素轻声呵斥，手搭在我手背上，仿佛看穿我心思般，暖暖的气息从毛孔中渗入心肺，不声不响的化开心头郁结。田老板抹去眼角的泪珠，打开箱子里面全都是各种颜色的纸，夹层里放着刀具和颜料，乍看之下全都是画画用的工具，要是仔细去看每一件画具，不难发现这些画具都是用纸做的。“我刚入行的时候，祖师爷就跟我说过，咱们浆的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人心。”
田老板叹了口气，他对着箱子毕恭毕敬的行了叩拜礼后，脱下外套，从箱子底部隔层中取出一件很薄的纸褂子，两指捏住肩头角，双臂一抖，这件纸做的褂子活了。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敢信的。南首宋家，一纸震天下，绝不是浪得虚名。单看田老板这一抖，里头可是大有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