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脚跨进门里的巫素素无比尴尬退到门外，十分不解的望着我，从她脸上我看到了一丝不悦与受辱的怒气。我跟着退到门外站在巫素素身边，每个地方对祠堂的定义不同，远离都市的山村还保留着老传统老封建思想，女人不得进祠堂是有这种说法，规矩提前说了便是，李长偏在这个点上呵止，颇有些给我们下马威的姿态。李长见我退出后干咳了声道：“赵师傅，祠堂是供奉历代祖先牌位的地方，女子阴气重，我们也是怕冲了村子的运势，还请两位见谅。”

我扯起嘴角抓着巫素素的手客气回应道：“李长说的哪里话，祠堂供奉着祖先，自然是要为先人着想，您这么做也是为两家后代福运着想，那我们就不便进去叨扰。王老头的身后事就交给李长及各位操办了，各位务必记得丑时入葬，过了时辰有些事就说不好了。”

说罢，我拉着巫素素就走，像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见多了，李长已经算是客气的，比他更过的人都遇上过，跟这种人较真那真没法活了。李长一愣，冲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适才几个村里当官的中年人围了上来，面上客气说话可字字带针，刺的人心里很不爽。村委支书看着就像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他推了推眼镜笑呵呵道：“赵先生是吧，李长的意思是祠堂女人进不得，可没说男子进不去。你是大师请来的人，俗话说送佛送上天，好事做到底，听闻你是干那种事的，王富贵死的冤枉，这良辰吉日还没挑上，万一出了岔子，我们全村人不都跟着倒霉，你看今晚守夜的事是不是哈哈，哈哈。”

“支书说的没错，王富贵在这也没个亲人，咱们都是有老有小的，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外人替他儿子代劳吧！”

“我听说那条山路上都是死在车轮下的野鬼，会吃人的。村长，我们可不敢给王老头守夜，也别让我们出份子钱，他一家人都死绝了，这钱给出去捞不回来，我们自己穷的都吃不上饭了，他的丧事可别想着村里平摊。”

这样的声音络绎不绝的从看热闹的村民嘴里吐露出来，我着实没想到一路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会遇到这样的场面。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出了事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的连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现在村里危机过去了都他妈跑出来开始霍霍，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木阳子把这些玩意都拿去祭棺了。越想越生气，王富贵生前在村里也是个烂好人，哪家有需求就往哪家跑，从来都是来之不拒，现在人没了又家破人亡的，平日受了王老头好处的人此刻恨不得撇清关系躲得远远地，这他妈还是人吗？我沉着脸不说话，手臂上突然一紧，低头看向巫素素，她眼里带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她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说的都在理上，我家外子是个热心肠答应了大师跑这么一趟，把人送到贵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守不守夜的事，我看还是各位自行商量，我们也不是西山口村的人，依照我们老家规矩外人不得入祠堂，还请各位见谅。”

巫素素将李长喝退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显然她也是动了怒。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丢溜溜转动，视线扫过那些争议最大的人后，勾着我手臂扬起下巴，活脱脱一副斗鸡的模样，有趣可爱的很。我心里明白她说这番话定是有其他用意，暂且不动声色的配合她演着。“啧啧啧，小姑娘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就算你是大师请来的人也不得这么办事的吧，我们也没让你们干啥，不就是守个夜，这就让你少块肉啦！”

说话的是个胖胖的女人，怀里还抱了个半大不小的小子，留着鼻涕，嘴里咬了根棒棒糖，鼻涕水与口水混合在一起，呲溜一声被娃子全都吸进了嘴里。“大婶子跟她废啥话呀，一看就是没见过市面的丫头，哪能跟你比。”

胖女人身边蹭过一个矮个子瘦女人，十分巴结的在旁边帮抢，她对着巫素素指指点点，嘴里不干不净的蹦跶出难听的词。巫素素阴沉着脸，她扬起手，指尖不露痕迹的划过那女人的唇瓣，女人顿时发不出声音了，她急得双脚跳一边指着自己的嘴一边指着巫素素，冲身后的人指手画脚了半天，大致意思就是说巫素素害她。村民的情绪一下子因这女人的举动拔高了许多，从原本耍无赖的姿态变成了恶言相向，什么难看的嘴脸都露了出来。巫素素挨着我身边轻声道：“看出来了吗？我可不认为这些人全都失忆了。”

我点了点头，说话的就这么几个。先有李长支书挑个头，后面出来声生的感觉就像是事先排练好的，这些人的意图就是想今夜把自己扣在祠堂，不让巫素素进入是想把我们分开，逐个击破。村民还是村民，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别有用心。说话间，有人朝着巫素素丢了个鸡蛋，我扯着丫头的领子拖到身后，鸡蛋落在地上碎了，发出臭烘烘的味道。一个臭鸡蛋落空了，紧接着又有人朝我们丢鸡蛋。我护着巫素素躲避了臭鸡蛋的攻击，没躲过边上冒出来的烂叶子。“太可恶了，这些人。”

巫素素拨弄掉我头上的菜皮叶子，气的就要施展咒术给这些人教训。“不可。”

我连忙阻止，“村民都是普通老百姓，你对他们动手，那就是我们的错，站不住理说话就硬气不起来。”

巫素素咬着唇瓣，被我揽进怀里的她仰起头，眼里满是为我愤愤不平的委屈，“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救这些人。”

我轻笑了声，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一个大男人怕啥，回头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啥事都解决了，只要不让丫头平白遭这个罪就成了。“都住手！”

一声断喝响起，村民纷纷让出一条道。我护着巫素素转身望去，从村民身后走出一老头。七八十岁头发花白，背上长了个大瘤子。老头拄着拐杖举步艰难的挪到了我们跟前。老头一出现，村民纷纷住嘴，他扫了眼满地狼藉，混沌的眸子一睁释放出骇人的精光，“李长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胡闹。”

李长被吼得脸色煞白就差没给老头下跪了，“老村长，您怎么来了？”

老头拐杖遁地，“李长生，我看你脑子里都被屎塞住了，净干些缺德事。他们是我们全村的救命恩人，你他娘人的就这么报答人家，我抽死你。”

说着，老头抬起拐杖就往李长身上砸，被边上的人拦了下来。李长躲到人群后，唯唯诺诺的喊道：“这是村子里大伙决定的事，老村长你没事吓跑出来凑啥热闹？再说了他俩收了村里的钱就该为我们做事，这有什么不对的？”

李长情景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与巫素素对看了眼，敢情这些人都在装傻充愣闹着玩呢！老头一听上了火，抡起拐杖砸了过去。砰的一声，拐杖砸在了老树上，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脆响，本就空了心的老树干应声折裂开来。站在树下的村民吓得纷纷逃离，老树一倒，围观的村民散了三分之二。老头撑着拐杖气喘吁吁的指着李长叫骂了会，才转身朝我们走来。“让两位见笑了，老夫替他们向两位赔罪。”

说着老头就要下跪，我两忙上前扶住老头的一条手臂，“老爷子，使不得。”

老头看了我眼把李长喊道身边来，“王老头下葬的时间我已经算出来了，你按照我上面写的去安排，今晚我来守夜。”

“老村长，这怎么使得？王家那点事您也听说了，这人是被送了回来，万一”“滚蛋！”

老头怒喝了声，“李长生，你他娘的还有脸说这话，当初你丫的喝醉酒差点烂死在粪坑里，谁冒死把你捞上来的？要不是老王头，你还有命当村长？要我说，最该给他守夜的就是你。”

当年糗事被老头当众点出来，李长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憋红了脸又不敢顶嘴，只好恨恨的接过单子一看叫了起来，“爷爷，你要把灵堂摆在我家？”

老头重重砸了下拐杖，对着李长怒目而视，“不应该吗？李长生，你兄弟二人干了什么事，你心里最清楚，他已经没了，你还想继续拖累全村47口人的性命不成？”

李长张了张嘴顿时泄了气，“得，您说的都对，我这就去办。”

“等一等。”

李长不悦的转过身，不甘心的瞪着我，“怎么？有人给你撑腰，你还想怎样？”

我无视他的挑衅，李长手里抽走那张纸看了眼道：“老爷子，恐怕王家祖孙今个是落不了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