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济处理完王家祖孙后事后就离开了西山口村，之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西山镇距离临港区少说也有七八十公里，难不成他又是察觉异象赶来的？这个也有可能，毕竟搞出这么大个阵仗，想不被人发现都难。我藏在暗处盯着上面的元济，他正带着他的弟子合力驱赶黑气。说来也是凑巧，怎么他一出现，光柱就被黑气吃掉了呢？元济带领着门下弟子坐在集装箱顶，高声咏经念佛，金光从他们身上不断散发出来，在半空汇聚成一条线直逼布满天空的滚滚黑气。黑气中伸出一双惨白的手，十指枯爪断了一根。我认得这双手，那根断指是被我切掉的。断指上还在滴着黑色血液，地缚灵的脸逐渐从黑气中漏了出来，女生较好的容貌此刻布满黑白灰三色斑痕，被我挖掉的眼眶中渗着黑血，半边面颊被黑血覆盖，黑紫色的唇瓣想着耳根裂开，绷紧的嘴角似有似无的带着诡异的笑容。地缚灵在黑气的遮掩下逐渐膨胀起来，枯爪冲破佛光抓向高僧。一时间那些循规蹈矩的和尚还没从对方突破佛光的震撼下回过神，其中几个被枯爪撂倒在地上。旁边的人见状蜂拥而上将倒在地上的同伴拽起来，另一波身穿短衣，腰间系着蓝色带子的武僧挡在了前头与枯爪扛衡。武僧差多有五六个，各自站好队形，手中棍棒掷地有声，在一个僧人喝令下群起攻伐。光影笼罩下，武僧声势浩大，威武至极，顷刻间就将枯爪逼回黑气中。此时，元济被文僧围在中间，他低垂眉目，双手合十在胸前，一串佛珠挂在拇指上飞快的拨动着。他无声的念着经文，围着他的文僧大声诵经，不知是不是幻觉，咏颂中从众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色，那些咏颂出来的声音化作经文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佛字。撇开那些不确定的东西，这个元济还确实有点能耐，他在众弟子的拥护下站起身，迎着那个巨大的散发着金光的佛字双掌在跟前画了个圈，仅是抬起右臂，朝着佛字缓慢辟出一掌，“先作罪业，悉皆消灭。”

元济一声佛号下，当空佛字化作光剑如雨点般洒向黑气。天空中一明一暗，光剑射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站在穿刺过黑气后化为露水洒落地面。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敲击在集装箱上真的像是下了场大雨，只不过这场雨是黑色的，滴水挤在一起汇聚成线顺着集装箱的边缘流淌，色彩斑斓的铁皮上布满了一条条黑线，在逐渐放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怪异。元济与他的弟子不断为光剑加持法力，源源不断的剑雨穿过黑气，将它从内部瓦解，天空的另一头不断落下黑雨，整个集装箱码头的上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怪圈。黑气的一边是金光闪烁的光明，另一边是无穷无尽的下着黑雨，夹在两者中间的黑气在不断萎缩，最后变成一团黑雾，隐约中可以看到里面满身疮孔的地缚灵。地缚灵此刻已经完全没了生息，那一点点的人魂都被消磨的干干净净，那女鬼现在就剩下一副破败的躯壳，没有任何威胁性。元济抬起手，诵经声愕然而止，他手持法杖，目光如炬的盯着那团黑气，神情狰狞的哼了声，摘下一只圆环打向那团黑气。“大师，住手。”

我意识到元济要做什么，立即出声制止，为时已晚。圆环抛出的刹那壮大数百倍，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环穿脱黑团，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声从黑团中发出，碎肉从天而降，血雨混杂这黑水一起掉落在四周。我张了张嘴，望着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半张面具，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面具砸在了集装箱上，弹起后掉落在不远处，当啷两声碎成两半。我盯着裂开的面具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懊悔，无法言说的懊悔。不知不觉中，我走到面具前，地上散落着碎肉与白骨，我试着将它们收集起来，发现怎么都捡不完，太多太多了。矮子不该这么死，他不该。几道人影从天而降，一声佛号响起，我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元济，他急切的脚步踩着碎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转眼到了跟前。“小施主，老衲找了你很久，总算无险，太好了。”

我盯着他的鞋子许久才回应道：“大师，你的鞋，脏了。”

元济一愣还没从我的话中反应过来，我已经拿着矮子的面具朝着前面走去，沿路将碎肉整理到一起，翻身上了集装箱尽可能收集更多的碎块。“小施主，你这是意欲为何？”

元济皱了下眉头，他走在下面问道。我俯瞰着元济扯了下嘴角，“大师除祟功不可没，我只是替我的人收尸而已。”

元济大叫了声，他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几步，被弟子搀扶着才稳住身形，“老衲不知，这，这是怎么回事？那邪祟是你的人。”

盯着元济悔恨不解的脸，我嘲讽的笑了声，“大师若没事请先行，沾了这里的血味冲了佛祖的晦气。”

说罢，我不在理会下面的元济，去了三张聚灵符，咬破手指，在符咒上签了印。符咒散开在半空，形成一个三角阵，随后我取出一个香炉，截了段因果线放在香炉里点燃抛入聚灵符阵中。“小施主，在此处招灵万万不可啊。”

元济盯着聚灵阵大喊起来。我自知在刚出邪祟的地方聚灵会发生什么，很有可能连同邪祟一起招了回来，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于心不安，这是我欠矮子的。满地碎尸无法修补，我能做的就是聚他残魂了他心愿。香炉徐徐燃起白烟，聚灵符在吸收白烟后烧了起来，三团火焰纠缠在一起形成个底座将香炉完全托举在中间，白烟从火焰中升起，分流出七道青烟朝着不同方向飞去。这时，一道金光从眼前穿过直逼香炉，我怒喝了声，‘赤炎’随声而动，卷起那道金光折向地面的高僧。轰的一声，地面炸开一团火，听到有人惨叫了声，几个僧人脱下僧袍往不断拍打着倒在地上浑身帽火的僧人。“大师，此事我势在必行，阻我就是跟我过不去。”

我低垂眸子盯着元济，没有情绪的说着事实。“赵玄陌，你算个屁，敢威胁我师父，你私设聚灵镇招来邪祟的账还没跟你算，你现在”振振有词的高僧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瞪着眸子惊恐的看着我，一边用手示意身边的人，一边努力想要说话，喉咙里就是发不出声音。他身边的几个和尚见状纷纷出口谴责，口出污言完全不像是个修身养性的佛门弟子，只是这几个和尚没骂两句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双手摸着自己的喉咙，痛苦的跪倒在地。“小施主，你这是何必呢！”

元济见自己弟子被羞辱，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我佛弟子口出污言是我管教不当，待此事过后，我只会带回去严加管家，不劳小施主伤神。”

言下之意就是打人还得看主人，我当着他面出手教训他的人不给他面子呗。我心里更是对这老秃驴鄙夷的很，正想反讥他几句，一道清冷的声线从暗处传来。“人情世故这种东西若不是现身说教的话又怎么记得住。”

巫素素从暗处走了出来，陆峰紧随她身后，一身白衣的她站立在灰暗中格外的显眼。长发已经梳起，用发簪固定在脑后，她双手垂在两边，清冷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巫小主在这，老衲失礼了。”

元济冲巫素素行了礼，瞥见她身后的陆峰露出诧异的神情，“陆队长也在这，今晚真是热闹的很，老衲要知道两位再此定是不敢在特别调查科前班门弄斧的。”

陆峰点了下头手脚并用的爬上集装箱走到我跟前，“阵没破成，伤了左臂。”

巫素素走出来时，我便留意到她左臂一直不自然的下垂着，她掩饰的很好，身处在暗处只要不大浮动行动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巫素素察觉到我的视线，她仰起头冲我吐了下舌头，随后对着那几个禁言的人挥了挥手，“这次看在我家外子的面上且绕了你们口出不逊的罪，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对他不尽，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喂猪。”

当着元济的面，巫素素丝毫不给他情面，她往前走了两步巧妙的挡在了元济跟前，抬头看了眼半空中的聚灵镇皱了下眉头，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声，“瞎了你们的狗眼，这叫招灵？学的东西都拿去喂猪了吧，连寻灵与招灵都分不清楚，还好意思出来驱邪。”

说完此话，一阵干咳声不断响起，陆峰冰块般的脸上也绷不住的笑了声。巫素素撒尤其是的单手捏起兰花指，拇指与无名指勾成圈朝着半空中的香炉屈指一弹，香炉顿时发出嗤嗤的火苗声，浓浓白烟冲盖子里冒出分成七缕青烟追着适才白烟消失的方向而去。当啷，当啷声起，悬挂香炉一圈的七颗指甲盖大小的铃铛摇晃起来，阴风从四面八方朝着香炉聚拢，温度骤降，一簇簇青火丛中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