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愣怔怔咀嚼宋姐说出的这一番话。十年前，父亲让你当我老婆，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十年前你来找我，我也不会死皮赖脸当个舔狗去追文娟。我追文娟追了三年，你不知道那三年我有多辛苦，有多卑微。那时候你要是杀出来，说你是我老婆，再说你是百盛张耀祖的养女，刚大学毕业的我，也不至于那么辛苦奋斗十年，然后入狱坐一年牢。这十年时间，我的人生绝对是另一番天地。宋珍，别说十年前，就是七年前，你突然站出来，说你是我老婆，说你是张耀祖的女儿，也来的及，也不管文娟什么事儿。文娟也不会在三十岁的这个时候突然遇难身亡。再往前推，文娟的妹妹和母亲也不会突遭不幸一个一个都死悄悄。你还说你没有责任？你现在说十年前你对我的感情，你让我怎么面对？我又不能穿越回十年前主动去找你。这些话只能憋在心里了。嘴上说：“宋珍，前几天，咱俩在一起，你为什么不说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说？”

秦天脑子里嗡嗡嗡也乱了阵脚，胡乱问出两句话来。两个人最要好的那几天，我把你紧紧搂在怀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好好说，我秦天会感动的掉眼泪。现在，你这些话让我心里好乱。要不是张耀祖用血书写到那句话，我真的会认为这些话是这两天编好的谎言。宋珍，你和文娟争男人还真不按常理出牌，我和文娟结婚了，你搞阴谋让文娟出轨赵栋，再把我抢过去。你就不能在我和文娟结婚之前来争？对宋珍的一肚子怒火和怨愤，在这辆车里，在宋珍咬着牙咬着嘴唇，一脸通红两行热泪说出这一番话后，忽嗤嗤消散。秦天眼睛能看到一缕青烟在周围弥漫消散。是院子旁边空地上，几个年轻人架起火堆烧一个猪头，青烟从火堆上冒出来，再从周围消散。车里气氛尴尬至极。秦天心里的怨愤渐渐消散的同时，尴尬气氛更加浓烈。眼角余光偷偷瞟过去，宋珍的脸上，眼泪还在流，宋珍轻轻吸鼻子，自己的手掌把脸上的眼泪抹一把。内心里，秦天想伸过手，抹一把宋姐脸上的眼泪。但气氛不对，不是哄自己女人的那种气氛。三分钟里两个人有保持一声不吭沉默。“宋姐！”

对宋姐的愤怒渐渐消散，是因为和宋姐有了四天实实在在的婚姻生活。还因为文娟已经死了，再计较文娟七年前出轨赵栋，谁对谁错，有什么意思？还因为，宋珍的理由，似乎可以接受。在极度悲伤和愤怒的心理下，秦天接受宋珍的解释。只有一个解释，他对宋珍已经有感情。他爱上了宋珍。实实在在爱上了。十年前就把自己当唯一的男人，在心底里默默呵护，这样的宋珍，秦天不可能不爱。她搞阴谋坑文娟，让文娟出轨赵栋，说到情深处，是文娟自己没有定力。秦天叫宋珍，换回“宋姐”这个称呼。表示，你的解释，我已经接受。“秦天，文娟录的一段视频，你看看吧！”

手机微信铃声嘀响，宋姐发过来一段视频。“秦天，原来我不愿和你联系，这短视频，让宋姐转给你看。”

“我不想回铜城市了，原谅我做不了你老婆。”

“宋姐才是你真正的老婆，他在十年前就用心守护你，秦天，你不要怪宋姐，我都能原谅她，你为什么要和她计较？你不要计较宋姐七年前做的事儿，不怪她，要怪就怪我！”

“秦天，你和宋姐好好生活，让她给你生两个你自己的孩子，而小勇，我会好好照顾他，安心和宋姐过你们的婚姻生活吧！”

“秦天，我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我以后死了，也要埋在这里！”

文娟的遗愿，死了以后要埋在这片山沟里。看样子死了以后也要脱离城市生活。一股愤怒又从秦天心底泛上来。“宋姐，文娟有这个遗愿，你为什么不早说？”

宋珍瞪圆眼睛怼过来：“我哪知道文娟会在昨晚溺水身亡？秦天，现在说还晚么？”

差点儿晚了。刚才的决定不合适，得尊重文娟的遗愿，不能将他拉回铜城去。这不是让秦天出尔反尔么，堂堂百盛总裁，在张家族亲面前，有何体面？秦天鼻子里呼哧呼哧喘气。张大哥敲玻璃窗子，有很紧急的话要说。秦天打开车门出来，就文娟的后事，再和张大哥商讨一下。身为百盛总裁，对埋葬文娟这事儿，半天时间主意变了两次，搞的张家族人心里忽一声落到底儿，再忽一下飞起来。秦总同意将文娟埋在老家山上，但墓穴不是杨阴阳看的那几处地方，日子也不是五天以后的好日子。“张大哥，就咱大院屋后的山坡，就今天下午五点下葬，从现在开始，有八个小时时间打墓坑，雇十个人，每人一千块，能完成任务？”

“能！肯定能！”

张大哥回答得响亮。村里人打墓坑，不管几个人干活，主家给钱不到一千块，秦总雇十个人，每人给一千块，能拿铁锨的人抢着干。下午五点下葬。不知道秦总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点？张大哥把杨阴阳叫过来，悄悄安顿，让他听秦总的安排。“简直是胡整，没见过这么胡折腾的人。”

杨阴阳嘴里骂骂叨叨，夹着他的黑色破皮包，骑上电动车跑了。秦总选择下午下葬，是不想埋了这些趁事情人的脸面，好歹让他们吃一碗烩菜。文娟的尸体，放在张家先人桌子下面的水晶棺材里，就这一点，不能倔了张大哥的热情。张大哥看出来秦天对老家农村安排事情的不爽，退一步，人埋在哪儿，什么时候下葬，秦总说了算。身边如果没有豆子和宋姐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中午这会儿，文娟躺在水晶棺材里，已经被秦总拉着上了回铜城市的高速公路。中午这会儿时间，秦天抱着小勇跪在文娟身子前烧了一个小时的纸，小勇躺在他怀里睡着了。他抱着小勇躺在炕上也睡着了。文娟在先人桌子底下坐起身子，笑着对他说一句：“老公，谢谢你把我安顿在这里，老公，让宋姐做小勇妈妈。”

秦天猛一下惊醒，看一眼仙人桌下面的水晶棺材，睡着的文娟，全身缠着白布的文娟，刚才一幕，似乎谁也没看到。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唢呐声吵醒，挖墓穴的那片山坡上，两支唢呐轮流吹，整个村里唢呐声呜呜咽咽朝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