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时的饮宴,自不会在太过正式的地方。 不算纪公子,四人两两相对而坐,距离不超过三丈,对于黑铁强者来说,这点距离探手可及。 苏恶笑而不语,无形的威压已然落下,明明没有丝毫动作,场中却陡生一股冰冷寒意。 玄冰劲! 苏家传承绝学。 其他几人饶有兴致看来,并没有阻拦的打算,明显是要旁观看戏。 周甲无奈,唯有单手虚抬。 罡劲如刀、如磨,分开来袭劲气,寒意在他身周肆虐,桌凳、地面悄然凝结一层白霜。 “苏前辈功法精妙,晚辈自愧不如。”
他轻轻摇头: “切磋,大可不必。”
“年轻人,就该盛气凌人,如此方不负性情。”
苏恶开口: “你年纪不大,就这般老成持重,可不像雷帮主,怕也难以尽悟紫雷斧法中的霸道之意。”
“放心!”
他点头示意: “我知道你不善拳脚,会压制住修为,不会真的伤到你。”
说着,屈指一点。 “呲……” 一抹精芒自他指尖浮现,直刺周甲胸腹,劲气还未临身,周甲就已感觉胸腹如有刺痛。 更是遍体生寒。 冰魄剑指! 苏家的传承多来自军方,精妙处可能有些不及玄天盟传承,但杀伤力往往大的惊人。 军道杀伐之术,在与凶兽、妖物厮杀中而出,杀机凌厉。 此即一指点来,就让周甲心头警兆大生。 他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不设法抵挡的话,对方十有八九不会收手,届时虽然死不了却难免会重创。 “轰!”
气机牵引之下,周甲猛然抬手,一掌轰出。 惊雷掌! 掌劲刚猛、霸道,隐含雷声,掌劲所及,来袭的精芒当即爆散开来,寒气四下奔涌。 “好!”
苏恶双眼一亮,赞叹一声: “周小兄弟的掌法,看样子也不错,至少远不像他人所言,拳脚不通,传言果真不可信。”
说话间,他十指纵横,道道冰魄剑指电闪而来,发出‘嗤嗤’作响之声,刺向周甲各处要害。 其他几人微微额首。 以他们的眼光,自一眼看出,周甲的掌法虽然不算差,但在黑铁境界,绝算不上优秀。 甚至, 就连普通都算不上。 毕竟只是铁元派的传承,已经难上台面。 好在他掌劲凝然,劲力刚猛,惊雷之意内藏,即使招式不纯熟,威力倒也勉勉强强。 但在苏恶的冰魄剑指下,不过眨眼功夫,就岌岌可危。 “呼……” 周甲胸腹震动,缓吐浊气。 他面色不变,防守却已从一开始的身周三尺渐渐缩为一尺,掌劲仍然被剑气飞速消磨。 渐渐,皮肉已觉刺痛。 心中也不免感慨,顶尖黑铁武学,果然不凡。 经由三百多年的发展,大林王朝的武技海纳百川,顶尖武学几乎已经脱离了武技的范畴。 更像是…… 传闻中的神通! 就如这冰魄剑指,融极致寒意于自身源力之中,成一路剑诀。 剑指有形无质,所以速度快的惊人,更内蕴冰魄寒意、凝然劲力,每一击都极其恐怖。 相较于神女清雪的指箭术,也许不如神女蛮横、霸道,但精妙、迅疾却要远远超过。 若是清雪、苏恶交手。 不出三个呼吸,苏恶就能把清雪轰成冰渣。 这不是修为上的差距,论源力深厚程度,清雪身上的那怪物,可能比场中的纪公子还要高。 但对源力的运用,却太过粗糙。 “啪!”
一声脆响,周甲身前的酒盅承受不住劲气震荡,暴碎当场,酒液腾空,又被寒意冻成冰晶。 冰晶旋转、飞掠,擦着周甲的身子钉入后面的墙壁。 “叮……” 冰晶轻颤,碎裂。 周甲双眼不由一缩。 对方…… 如此狠手,岂是切磋? “哼!”
冷哼声中,周甲浑身皮肉轻颤,身上气息暴涨,掌劲陡如惊雷,悍然撕裂来袭剑气。 神煌诀破开第一关,他的底蕴再次增加。 修为是一关不假,但龙虎玄胎造就的肉身,让他的肉身之强、源力之盛,不亚三关高手。 而五雷特质的加持,也让惊雷掌掌劲威能倍增。 “轰!”
两人之间的地面陡然开裂,劲气横扫,房间的门窗更是哗啦啦作响,几欲挣脱束缚远远抛飞出去。 更有一道道寒气,在场中肆虐。 “咦?”
“嗯!”
“怎么会……” 不止苏恶,其他人无不一脸震惊。 就连纪公子,也不由坐直身躯,面露凝重之色,看向周甲: “入黑铁不足一年,修为就已堪比修行几十年的人,怕是再进一步,就已黑铁中期了。”
“此子……” “如何做到的?”
就算是他,有着纪家提供的海量资源,修至黑铁初期圆满,也用了将近六年的时间。 “薛长老。”
任南天微眯双眼,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我听说,周甲并非大林王朝人族?”
“不错!”
薛霄也回过神来,点头应是: “他不是。”
“看来是天赋异禀。”
纪公子缓缓点头,心中生出的那股无名妒意也悄然散去不少。 有些种族,生来与众不同。 就如翼人族,天生会飞,而其他种族大多要成为白银,才能拥有在天际飞行的能力。 另外。 如白衣帝利、贝洛王族等,几乎天生就是黑铁,这等事羡慕不来。 话虽如此,面对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却不敌他人轻松修行的时候,没有人会真正甘心。 纪公子,也如此。 “好小子!”
周甲的突然爆发,明显出乎苏恶的意料之外,一时间差点手忙脚乱,不过转瞬就恢复过来。 神煌诀三关,终究不是黑铁中期。 就算有着五雷特质加持,奔雷掌本身的等阶终究太低。 差距。 依旧明显。 “嗤嗤……” “轰!”
他双目一凝,体内源力如潮汐涌动,屈指一点,场中寒气大盛,其他几人也不由变色。 任南天更是豁然起身: “苏兄,手下留情!”
“彭!”
闷响声中,周甲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一旁的盾牌,身躯疯狂后退,撞破墙壁退出屋内。 “前辈指法精妙。”
他手腕轻颤,慢慢放下盾牌,压下体内气血的躁动: “晚辈自愧不如,先行告辞!”
说着,朝几人遥遥拱手。 面上也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 * * “哒哒……” 侍女轻敲屋门: “小姐,您什么时候回去?”
“吱……” 房门打开,露出玉容带有浓浓醉意的面颊,她挥了挥手,道: “你家小姐喝醉了,今夜可能不回去,也许会在这里住,放心,有我们几个在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侍女面露迟疑。 “没什么可是的。”
玉容皱眉: “这里是栖湖居,城主府、苏家就在隔壁,谁还敢在这里闹事不成,你们下去候着就是。”
“要走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没事别来打扰,免得坏了我们的兴致。”
侍女朝屋内看了眼,就见雷眉醉意醺醺的摆手,唯有无奈垂首: “是。”
关上门,玉容垂首,眼神中闪过复杂神色,待到转过身,已是笑意嫣然,看不出丝毫不对。 “来!”
回到酒桌,她拿起一旁的酒壶,按住某处轻轻晃了晃: “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还是算了。”
醉意上头的雷眉摇了摇头,总算还有些理智: “明天还有事,不能多喝,要回去。”
“那……那好吧。”
玉容手腕轻颤,倒满酒杯: “最后一杯。”
“好!”
雷眉点头,朝一旁迷迷糊糊的清夜示意: “最后一杯!”
“干!”
清夜大吼一声,端起酒杯就灌进自己肚子里,随即打了个饱嗝,一头栽倒在桌子低下。 “唔……嘻嘻……” 雷眉面泛红晕,笑嘻嘻端起酒杯: “清夜,也不行了。”
饮下酒,她摇摇晃晃撑起身子,突然感觉头晕眼花,随即酒杯一旁的玉容搀扶住身子。 “雷眉,你醉了。”
玉容垂首,神情漠然: “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
“你……”雷眉下意识感觉不对,混乱的意识却难以提供完整的想法,唯有软软瘫倒在对方怀里。 ………… 僻静小院。 玉容把雷眉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拿起浸湿的毛巾轻轻擦拭她面颊上的汗珠,眼神来回闪烁。 “你别怪我。”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深吸一口气,她朝着身后的丫鬟示意: “去吧,叫苏忿过来。”
“是。”
丫鬟应是,转头朝屋外奔去。 * * * “小姐不回去了?”
周甲站在栖湖居门口,被人拦住去路,眉头皱起: “她亲自说的?”
“玉容小姐说的。”
侍女垂首: “长老,栖湖居夜里不接男客,要不然您在偏房歇息,这样就算里面有事也能及时过去。”
“算了。”
周甲声音冰冷: “既然小姐已经歇息,周某不便打扰,这里留下些护卫,其他人先回去,明日一早再来。”
“至于安全……” “栖湖居从未出过事。”
“是。”
侍女应是。 “周长老。”
雷岳小心翼翼靠近: “您没事吧?”
刚才他是跟着周甲去见了薛霄等人,也亲眼看到周甲被苏恶轰出来,一路上表情不自然。 十有八九,是受了伤。 “你觉着哪?”
周甲转身,迈步前行。 “没关系。”
雷岳小跑着跟上,音带讨好: “胜败乃兵家常事,您还年轻,那几个都是七老八十没多久好活的人,不值当置气。”
“等再过几年,他们怕也要乖乖听您摆弄。”
“你的意思是……”周甲侧首: “让我忍着?”
“哎!”
雷岳叹气: “不忍又能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话还是您老说过的,我可是一直照做。”
“这些日子我能安安稳稳,多亏了这个忍字。”
说着,得意一笑。 在他看来周甲并没有别的选择,打又打不过,身份也不如,告状也没有哪位能主持公道。 “是吗。”
周甲不置可否: “走吧!”
“是。”
雷岳应是,跟着走了一段路程,表情渐渐疑惑: “周长老,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
周甲踏步来到一处小院门前,一巴掌把院门拍飞出去,大步走了进去。 “谁!”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闹事?”
当即。 院内传来愤怒咆哮。 “哈哈……” 周甲朗笑,踏步入内,朝着内里一人示意: “苏忿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周甲。”
苏忿一愣: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不是。”
他急急摇头,道: “周长老找我有事?”
“苏兄难道忘了?”
周甲咧嘴一笑: “刚才苏前辈让你多向我学学,你也说有时间要向我多多请教,周某这不就来了吗。”
“嗯?”
苏忿一呆: “我……我那只是随口一说,周长老……不必放在心上的。”
“哎!”
周甲摇头: “我与苏兄的年龄相仿,若非机缘巧合证得黑铁,实力怕还不如你,正要多多交流。”
“巧得很!”
他顿了顿,道: “刚才在酒宴上,苏前辈指点了周某一番拳脚,投桃报李,我们两人不妨也切磋一下?”
“啊!”
苏忿表情扭曲,结结巴巴道: “不必了吧。”
“周长老功法精妙,苏某自愧不如。”
他连连摆手: “切磋,大可不必。”
“说的哪里话?”
周甲皱眉,开口道: “世人皆传苏兄风流成性、难成大器,但实则苏兄年纪轻轻就已十品,显然是暗地里默默修炼,才能一举成名。”
“如此坚忍心性,周某自愧不如。”
“至于功法武技……” “苏家所学,才是真正的绝学,刚才周某就有幸见识到了苏前辈的玄冰劲、冰魄剑指。”
“真是,叹为观止!”
苏忿疯狂摆手,还要拒绝,就听周甲道: “苏兄放心,我知道你修为不如我,我会压制住修为,不会伤到你的。”
说着,照着对方的脸,一拳就砸了过去。 后面的雷岳表情古怪,眼睁睁看着周甲三拳两脚把苏忿打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大声哀嚎着倒飞出去。 ‘难怪都说千万别得罪周长老,这位报仇从来不隔夜,没当场打死都是侥幸。’ ‘果真如此!’ ‘不过……’ ‘出手似乎太狠了些?’ “咔嚓!”
断骨之声响起,也让他心头一寒。 这时。 院门外一个丫鬟匆匆奔来。 “苏……” “嗯?”
丫鬟声音一滞,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