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区多货场、庄园,没有其他地方的人满为患,更加安静,想来也是神医选在这里的原因。 趁天色还早,一众妇人搭乘车轿,朝着问诊之地而去。 为了节约流程,几女共乘一车。 钱小云母子、项芳,就在一辆车轿内。 见钱小云收起信笺,下意识面露柔和笑意,项芳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可是姐夫的信?”
“嗯。”
钱小云点头: “夫君出关未曾见到我,遣人送了信过来,可惜神医事务繁忙,不然我应该已经回去了,也许能给他一个惊喜。”
“你们可真恩爱。”
项芳一脸艳羡,随即手托下巴,面露畅想: “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找到像姐夫这样的意中人。”
这些日子的交流,她已经知道钱小云此行的目的,一为看霍真嗓子、二是想怀上身孕。 这般年纪,还愿意为男人留下血脉,不惜千里迢迢赶来,感情自是极好。 “肯定会的。”
钱小云笑道: “只要彼此真心,自然不生嫌隙。”
她命途多舛,也见多了人间疾苦、尔虞我诈,但独独对世间的情感抱有美好的希望。 只因命中的两个男人,都对她一心一意。 自然相信其他人也能做到。 项芳却下意识撇嘴,无声轻叹。 “到了!”
下了车轿,一众女子、妇人来到一处庄园,在焦玉华的安排下,众女先行在前院歇息。 “苗翠翠!”
“是我!”
“你先来吧。”
焦玉华放下手上的册子,朝对方甜甜一笑: “里边请!”
“是。”
神医问诊的费用不低,能来这里的女子自是非富即贵,家境好,保养的一般也不错。 苗翠翠应该已经三十出头,身材依旧凹凸有致,皮肉顺滑紧绷,贴身裙装更显火辣。 说是二八少女估计也有人相信。 她朝着众人得意一笑,扭动纤细腰肢朝内行去。 “贱货!”
“听说是从妾室爬上去的,成了正妻两年肚子里都没有下崽,这次还不知道情况怎样。”
“她明明来的很晚,却排在第一个进去,怕是给了姓焦的不少好处吧?”
“哼!”
一干女子的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有嫉有妒,还有着不服气。 年轻时候,钱小云也曾喜欢与人嘀咕这等八卦,单纯是好奇,现今心中已经不起涟漪。 别人家的事,与自己无关。 “钱姐姐。”
一旁的项芳美眸转动,突然小声道: “进去后,不论遇到什么,千万不要惊慌。”
“放心,不会有事的!”
钱小云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了眼对方,虽不清楚话中何意,却能听出对方的关心。 当即笑着点头。 “刘慧!”
“在。”
“进去吧。”
焦玉华摆手。 “焦姐姐。”
一女朝内里看了一眼,好奇道: “怎么不见苗翠翠出来?”
“拿药的地方不在这边,她应该是直接从后面走了。”
焦玉华耸肩,不甚在意回道: “你如果想见她,可以出去后找她。”
“不是。”
女子急忙摆手: “我就是问问。”
…… 时间缓缓流逝。 一位位女子相继行入后院,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去拿药,有的面色阴沉回返,一言不发。 看情况,当是结果不妙。 如此看来,没回来的反而会有好结果。 “钱小云!”
焦玉华抬头看来: “钱姐姐,到你了。”
“嗯。”
钱小云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朝项芳点了点头,拉着霍真朝后院行去。 心情的紧张,让她未曾察觉项芳面上的异样。 后院只有一条路,直通一处客房,还未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还能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又来一个!”
声音响起,憨闷粗壮,更是带着股不喜,丝毫不像是救死扶伤的神医: “这把年纪了,还过来,下面怕是没人愿意要?”
“那倒未必。”
有人开口: “半老徐娘,兴许更对某些人的口味,再说也需要一些人打打下手,不能总召侍奉天女。”
“再说,保养的也不错,总比刚才那几个歪瓜裂枣强。”
“还有这孩子,是闭口禅要的哑徒吧?”
钱小云走进客房,映入眼帘的是三个身形肥硕的光头和尚,正自一种审视的目光看来。 那视线,让她下意识紧了紧身子,视线扫过的地方遍起鸡皮疙瘩。 “请问,神医在……” “呼!”
她声音还未落下,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下意识揽住霍真,随即意识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 * * 洪泽域多水泽,即使是太平府内,也被数道水流贯穿。 水能养人。 依水而临的地方,就自发成了商贩汇集之处。 天色渐暗,周甲背负双手行下石拱桥,脚踏青石地面,在稀稀落落的沿街摊位旁闲逛。 “哒……” 脚下一停。 他的视线落在一处卦摊上。 卦摊? 确实是卦摊。 摊主是位帝利人,白发飘飘、道骨仙风,长幡在微风中摇摆,一日三算、一算三源石九个大字标注其上。 三枚源石算一卦,可不便宜。 一日三算? 莫非这里算卦,也有着泄露天机的危险? 周甲摇头轻笑,就见一位魁梧大汉走到摊位面前,径自从怀里摸出三枚源石递了过去,粗声开口: “老爷子,您给我算一算!”
“是。”
老者正自眯眼歇息,闻听动静急忙坐起,先把源石收下,再取出几十粒类似瓜子一样的东西。 伸手示意: “您请抛一下。”
“抛?”
大汉眨了眨眼,一把抓起摊位上的瓜子,随手一撒。 他的动作极为随意,瓜子有的落在摊位,有的则撒落外面,老者也不介意,弯腰一一捡起。 同时在摊位上以某种规律摆好。 唔…… 周甲眉头微皱。 纳迪叶占天术! 这是帝利族流传很久的一种卜算法门,据他所知,只有帝利族最为顶尖的智者方能修习。 智者,不一定修为高深。 反之。 就算是白银强者,有时候在帝利族也算不得智者,至少鬼舍就没有资格修习这门占卜术。 有意思。 看来太平府藏龙卧虎,不只是引来了武功高手,还有奇人异事。 “嗯……” 老者审视面前的卦象,面露沉吟,久久不语。 “老爷子。”
大汉渐感不耐: “看出来什么没有?”
“这个……”老者抬头,迟疑了一下方道: “客官可否容老朽直言?”
“当然!”
大汉声音一提,随即面色就是微微一变: “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从占卜看,客官等下应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甚至为此愿意不惜舍弃身家性命。”
老者轻捋胡须,道: “是否?”
“不错。”
大汉表情凝重,语气也变的客气许多: “您请继续。”
“很不幸。”
老者轻叹: “客官要做的事,从卦象看是难尽全功,十有八九会大失所望,甚至会陷入生死险境。”
“啊!”
大汉神情变换: “你的意思是,我会死?”
“这倒不会。”
老者摇头: “客官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能逢凶化吉,生命当是无恙,只不过你要做的事不成。”
“胡说!”
明明说的是遇难成祥的好话,大汉却是勃然大怒,猛然站起,面露狰狞: “老家伙,你信不信我砸了你这摊位!”
很显然。 相对于自己的命,他更看重接下来要做的事。 “别。”
老者面色大变,急急摆手: “客官请住手,老朽只是说出了占卜显示,您要是不喜,可以当做一个玩笑,不信就是了。”
“实在不行,我……我说些您喜欢听的也可以!”
周甲失笑。 这老家伙倒是能屈能伸。 “你……” 大汉显然对此不满意,却又无处发泄,咬牙切齿半天,竟是再次从身上摸出几枚源石抛过去: “告诉我,怎么破?”
“我知道你们这些算命的都是这等把戏,先说不好听的,然后求钱财,老子今天如你的意,花钱买个好兆头。”
“这个……”老者面色变换: “客官,老朽这里跟其他地方不同。”
“有什么不同?”
大汉瞪眼: “快点说怎么才能破解!”
周甲摇头,适时上前一步,轻拍对方肩头: “朋友,能否容我算上一算?”
“你……” 大汉回头,正想开口呵斥,心中突然一寒,就连体内源力运转似乎都陷入停滞之中。 “怎么样?”
周甲淡笑。 “是。”
大汉面露强笑,小心翼翼移开身形: “您请。”
说着,缓缓退后两步,转身快步离去。 他修为不弱,已是黑铁中期,却在来人面前来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如何不知道遇到了高人。 还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高人! “客官。”
老者见状也松了口气,朝着周甲点头示意: “多谢了。”
“客气。”
周甲坐下: “还请老先生帮我算上一算。”
说着就要取源石。 “客官不必破费。”
老者急忙阻止,伸手一指地面上大汉扔的源石,笑着收进怀里: “有人已经替您付了。”
“也好。”
周甲也不强求,学着刚才大汉的样子,抓起摊位上的瓜子轻轻一抛,任由瓜子无序落下: “请!”
“稍等。”
老者定了定神,垂首朝瓜子看去。 良久。 他的表情渐渐变的凝重、疑惑、不解,乃至满布痛苦,身体也微微颤抖,手背青筋高鼓。 身上的气息,也在急速变换。 周甲眉头一皱,伸手朝前虚按,一股无形之力悄然压下老者身上的异样。 “让客官见笑了。”
老者回神,伸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再次扫了眼摊位上的瓜子,急急转头,不敢去看: “客官的命途自有天佑,老朽委实算不出。”
“算不出!”
“哎!”
他轻叹一声,满脸落寞,竟是不再理会周甲,收起摊位,脚步阑珊朝着身后的巷子而去。 * * * 夜幕降临。 天际无星无月。 夜色下,伸手不见五指。 某处货场附近。 一道道黑影悄然出现,好似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货场笼罩而来。 黑影人数虽多,却明显训练有素,无声无息扑来,各自占据合适的位置,潜伏等待。 “葛虎。”
一个女声响起: “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
“大姐。”
葛虎身体一颤,低声道: “来时的路上我让人帮忙算了算,看此行是否顺利。”
“哼!”
有人冷哼: “结果不妙是吧,那些神棍的话你也相信,都是些骗钱的骗子,我看你是白活这么大了。”
“别放在心上。”
女声淡漠开口: “此行我们势在必得,不必患得患失,待到东西入手,四下散开,若被追上绝不能出卖同族!”
“是!”
“同族血脉,永不相弃!”
黑暗中,一行人相互打气,随即声音突然一静。 下一瞬。 “动手!”
女声声音一提。 “呼啦啦……” 几十道灵光率先而出,化作层层叠叠的光晕,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把货场团团围住。 阵法! 费穆世界隔绝内外联系的阵法,笼罩范围如此之大,绝对是大手笔。 “铮!”
“唰唰!”
“轰……” 紧随其后,是一连串闪烁着诡异灵光的箭矢。 箭矢去势如电,瞬息间掠过百丈之地,无数箭矢好似急雨从天而降,覆盖货场一角。 巨响轰鸣、火光冲天。 不过因为阵法之故,货场内的变故并未传到外面,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引得人怀疑。 直到此时,货场内才有喝声传来。 “谁?”
“小心!”
“大胆,尔等是谁,可知我等乃万有商行的人?”
怒喝声中,更多的则是凄厉惨叫、痛苦哀嚎,显然在这一轮攻击下,已经有不少人受创。 与此同时。 一道道黑影在漫天火光的掩护下,一人突破货场外围的防御,如几根刚锥,插向内核。 这些人行动有序,从祭出阵法到发动攻势,再到突袭刺杀,对时机的把控堪称精准。 他们的武技,同样精准、狠辣。 招招夺人性命。 数十人,就如一个整体,化作收割性命的镰刀,朝前挥舞、碾压。 军人! 唯有军部的精锐,方有这等作战能力。 货场主要负责停放货物,自然不会仅有一家货行。 遭受无妄之灾的货行行商纷纷吆喝着,朝着外围退避。 某处。 火烛点燃,两人立于一旁。 正是周甲、鬼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