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束发老者就是何先生。这样的话，他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说。当年纵使是那些极度不认可他理念的人也只是据理力争而已，找出来一些漏洞然后再进行反驳。他哪里见过秦浪这样的，一张口就骂他不配称仙。要知道，他本人可是对秦浪很欣赏的，甚至还有想要将自己衣钵传承给他的想法。他认为秦浪一定是能延续他理念最好的候选人，可现在他却被秦浪啪啪打脸。如今看来，秦浪不仅不会继承他的思想理念，他对他大加抨击，言语中更是充满了不屑一顾。“哈哈哈，何兄你看见了吧，就连这后生都不认同你的思想。”

长须老者余夫子确实老怀大慰。他看见何先生被抨击了，这便是最开心的事情。虽然只是言语上受到了打击，可就好像是自己一下子就胜过了对方几倍一般。“哼！”

何先生冷哼一声。“时间能说明一切，这后生天资过人确实世间罕见，他绝不在你我之下。”

“何兄啊，连他都不认可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就你那一套理论，在我看来也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余夫子好像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对自己的老对手大加讽刺。“黄口小儿就只知胡言乱语，他凭什么能给老夫做定论？”

何先生冷笑一声。他当然是不可能当面认输的。“老夫倒要好好看看，这后生瞧不起我，接下来还能怎样？”

他虽然很是生气，但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影响了他对秦浪的好感。可以说这就是先贤的度量吧，最起码的君子风范还是有的。他可以对秦浪的品评而跳脚，但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记仇了。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那他也不可能成为地仙。要说他生气也是生气在，自己明明那么看好秦浪，可秦浪怎么就看不上他呢？这就是他最最最最无法接受的点。毕竟他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嘶！”

“秦兄啊，你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够吓人的，若是放在何先生的时代，你敢这般说法必然会引起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董立新被秦浪的说辞给吓到了，他连忙苦笑着说道。不过，他倒也没有什么意外。这不正是秦浪的风格吗！语不惊人死不休！“当年之人能口诛笔伐于我，至少说明他们还有团结，还有心气在！”

“可你看看现在，天下之人是什么样子？”

“那些舞文弄墨的人又是什么样子？”

“无非是在九门面前磕头称臣的虫蚁罢了。”

秦浪说着就有些来气。“我原本以为道门的衰落是有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在，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因为是这样，真是可悲可笑啊。”

董立新叹息了一声说道。“确实如秦兄所说，当年之人至少敢争会争，可现在……”一说到此处，董立新就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他也不想再继续深聊下去，于是话锋一转。“秦兄如此抨击何先生，是真的不认可他的思想吗？”

何先生闻言露出了倾听之色。秦浪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我应该认可吗？”

何先生闻言神色僵住，他攥着拳头又低声骂了一句：“黄口小儿！”

然后又听到秦浪说道：“你觉得他这个思想是对的？”

董立新稍作犹豫。“也不能说完全对，但至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按照何先生的思想规矩天下，是人也会按照这个规矩做事，就算有一些小的纰漏，但大体上还是能过得去的。”

秦浪冷笑一声说道：“真的会这样吗？”

“人之所以会被称为人，和其他动物是有区别的，而最大的区别就是因为人有特殊性！”

“他所谓的礼法，将忠孝礼义信上升到了天理的高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只想问一句，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这其实也是秦浪发自于内心的质问。凭什么君要臣死，臣就必须死呢？凭什么父要子亡，子就必须亡呢？这个狗日的世界，连一点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凭什么？”

董立新被秦浪问住了，他根本就答不上来。因为他是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他的思想早已经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固化了，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君王就是能够掌握生杀大权的人，而父亲就是能操控自己一生命运的人。他从来没去思考过凭什么，是因为他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什么嫁鸡随鸡，夫唱妇随，都是同理。一句凭什么，竟然让他这位文武双状元无言以对。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根本说不出来。秦浪当然知道，就是标准古人最标准的思想，他们的思想早已经被禁锢住了。“我问你，如果君王残暴无道，对臣子百姓巧取豪夺，你认为这样的君王还有必要去效忠吗？”

秦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必要。”

董立新回答。“那我再问你，一个父亲从小便对孩子棍棒加身，令其睡猪圈吃狗食同畜生一般饲养，你认为这样的亲情还有必要存在吗？”

秦浪再次发问。“应该没有。”

董立新若有所思。他似乎明白了秦浪所要表达的意思。“人之所以能够区别于动物，就是因为人是有人性的。”

“具体的事情还要具体对待，预先设定好的规矩只会禁锢人的思想和本性，久而久之之下，何先生给出的思想从根源上来说就是在扼杀人性。”

秦浪说的很严肃，他的眸子当中浮现着正色。世事无绝对，这样古老霸道的思想，在古代不知道坑害过多少人。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在运用着这种思想，虽然并不完全一样，但也没比秦浪上一世的古代好到哪去。当然，结果自然是恶劣的，他们直接把道门给玩废了。这就是反人类思想带来的恶果。凭什么君王就一定能号令臣子？若是君王不值得被效忠，难道要一颗歪脖树上吊死不成？凭什么父母就有对孩子生杀掠夺之权？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孩子不属于父母，他们只属于自己。只要是个人，就应该拥有起码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