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嘉鱼和蔡佳怡、夏宇已经爬到了山顶。
四周是十余株又高又大的枫树,满树火红,阳光从天穹上洒下来,照得漫山遍野都是红色,像是一片千堆万叠的红色海浪。
这里的视野,比之前的那片空地又要更开阔许多。
站在山顶上,眺着远处,陈嘉鱼觉得自己离天都近了几分。
蔡佳怡站在他身旁,展开了双臂,任由微显凌厉的山风把她的外套和头发都吹拂起来,闭着眼喃喃道:“我感觉下一秒,我就能变成仙女,直接飞上天了!”
陈嘉鱼说:“那我只能趁你洗澡的时候,把你的衣服偷走,让你不能飞走了。”
蔡佳怡闭着眼问:“然后呢?”
“把你拐回家。”
“再然后呢?”
“给我放牛。”
“……”
蔡佳怡睁开眼看着他,唇角的弧度更深了,“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给你做老婆呢。”
陈嘉鱼一本正经,“白天放牛,晚上做老婆。”
蔡佳怡睁大了眼,故作不满地道:“不分白天黑夜的压榨我,你是万恶的资本家吗?不行,你只能选一个,要么给你放牛,要么给你做老婆。”
陈嘉鱼思索了会儿,叹气道:“还是做老婆吧。毕竟,放牛我可以自己放,没有老婆的话,我这辈子就只能打光棍了,太可怜了。”
蔡佳怡吃吃地笑:“打光棍就打光棍嘛,为什么就可怜啦?”
陈嘉鱼挑起眉,凑到她耳边说,“我祖传的DNA都没有用武之地了,还不够可怜吗?”
蔡佳怡的小脸顿时飞起一片红霞,拧了他一下:“大庭广众的,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不害臊!”
陈嘉鱼:“我对别人都害臊得很,只喜欢对你不害臊。”
一听这话,蔡佳怡就忍不住笑了。
两人在那里调情了会儿,蔡佳怡忽然想到了朱舒,转头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后者的身影,有些意外了、
“都过这么半天了,朱舒怎么还没上来呀?”
“放心吧,猴子也还没来,多半他们两个在路上拍照什么的,耽搁时间了。”
陈嘉鱼浑不在意地说,“上山就这么一条路,他们又这么大了,难道还会走丢啊。”
“可是……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了?”
“有猴子在,不会有什么事。”
蔡佳怡眨眨眼,“你这么信得过侯子凡啊?”
陈嘉鱼笑了一笑:“猴子这个人,别看小事不怎么靠谱,大事上很少出问题。”
蔡佳怡这才放心。
可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朱舒和侯子凡,就连夏宇都有些疑惑了。
“我给他打个电话。”
陈嘉鱼说完,拿出了手机。
……
此时,侯子凡双手往后,用力地托着朱舒的大腿,背着她,沿着来时的山路,一步一步的原路折回。
虽说爱情制造出的多巴胺,往往能让一个人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但再怎么说,朱舒也有一百多斤,再加上山路崎岖难走,所以走了一会儿后,侯子凡的身体还是给出了正常的反应,他呼吸开始变得粗重,额头上、身上也在冒汗了。
朱舒趴在侯子凡的后背上,隐约听到侯子凡挺重的呼吸声,闻到自他身上传来的不怎么好闻的汗水味道,她知道侯子凡开始累了,说:“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扶着我走吧。”
侯子凡没放,他背着她,继续一步步的往下走。
边走,他边说:“你放心吧,要是连把你背下山这点力气都没有,我还算什么男人。”
阳光从他们身后投过来,朱舒看到,自己的影子和侯子凡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看着那两道似乎合为一体的影子,此刻,朱舒的内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模模糊糊的、但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她不知道这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其本质究竟是什么,却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为了让自己不去关注它,朱舒开始和侯子凡没话找话,“前面的路挺陡的,你小心点。”
“嘿嘿,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我是怕你把我再摔一次。”
“这不可能。”
“不可能就最好了。”
顿了顿,朱舒又说,“还有,谢谢你……”
说话时,她温热的呼吸一阵阵地喷在侯子凡脖颈的肌肤上,就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在那里扫啊扫的。
侯子凡只觉得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那儿慢慢地传遍全身,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随口道:“就说个谢谢啊,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朱舒问,“怎么才算有诚意?”
侯子凡脱口而出,“至少得以身相许什么的吧?”
朱舒楞了一秒,微红了脸,抬手捏着他的耳朵,“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侯子凡“哎哟哎哟!”
地乱叫了起来,“开玩笑、开玩笑的,别拧这么用劲,哎呀疼!”
朱舒的手不知不觉地松了点。
侯子凡松了口气,“好了好了,你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朱舒还没说话,忽然一楞:“什么声音?”
侯子凡说:“是我的手机,八成是老陈他们看我们半天没上去,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先放我下来,接个电话,顺便休息会再走吧。”
侯子凡说了声:“好。”
,正巧见到旁边有块大石头,他背着朱舒走过去,小心的将她放下,让她坐在这块石头上休息,自己则是拿出了正在响的手机,眼珠转了转,走远了几步,才接通了。
听侯子凡说完了情况,陈嘉鱼挂断电话,对蔡佳怡和夏宇说:“朱舒不小心扭了脚,所以才没能上来,侯子凡正把她送回去。”
夏宇怔了下,疑惑的问:“那我们要回去吗?”
陈嘉鱼说,“侯子凡让我们多玩一会儿,不用急着回去。”
余下两人也立马明白了侯子凡的意思。
蔡佳怡“啧。”
了一声:“没想到你们男生居然也会有这种小心机、小手段啊。”
“什么小心机,小手段。”
陈嘉鱼轻轻捏了她耳朵一下,挑眉笑着,“你不是说过,自己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所以,绝大多数人想得到爱情,都是要动脑子以及付出努力的,更和性别无关。”
蔡佳怡斜眼看他,“听你的口气,是打算配合他了?”
“话不能这么说,”陈嘉鱼,“予人方便,与己欢乐,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蔡佳怡和夏宇都忍不住笑了。
……
打完电话,侯子凡才走了回来。
朱舒那双大眼睛看着他问:“你怎么说的?”
“照实说的啊。”
侯子凡抹了把热出的汗,漫不经心地道,“不过呢,我叫他们多玩一会儿,不用急着回来,反正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朱舒犹豫了几秒,便垂下眸,没再说什么。
也对,就算蔡佳怡他们回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破坏了他们游玩的兴致。
这时,侯子凡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从包里拿出瓶喝得只剩个底的纯净水,仰头一口,就喝得涓滴不剩。
他还是觉得口干,问朱舒:“你那还有多的水没?”
朱舒低头翻自己的包,半天才摸出一瓶水来,里面还剩大半瓶。
她摇摇头,“就这一瓶,没有其他的水了。”
“让我喝两口。”
侯子凡厚着脸皮,伸手直接拿过来。
“喂,这瓶是我喝过的!”
朱舒立刻急了。
“没事儿,我太渴了。”
侯子凡说着,便拧开了瓶盖。
朱舒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换平时,她早就一脚踹过去,把自己的水瓶夺回来,再顺便让侯子凡有多远滚多远,但这个时候,侯子凡辛辛苦苦背着她走了这么远,流了那么多汗,她真做不出那样忘恩负义的事。
可是……如果侯子凡喝了她的水,那岂不是等于……
“放心吧,”侯子凡看出了她的在意,笑嘻嘻的说,“我不对着嘴喝就是了。”
他说完,把水瓶高举起来,仰着脖子,张开嘴巴,隔空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再一滴不漏的接住,咕嘟咕嘟地咽下去。
朱舒看得目瞪口呆。
喝了几大口之后,侯子凡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瓶子,拧好盖子,把还剩一小半的水还给了朱舒。
“行了,我们接着走吧。”
朱舒把水瓶放回包里,这一次,她就没有那么扭捏了,很自然地趴上了侯子凡的背。
……
尽管下山没有上山那么费力,但毕竟背着一个人,再加上侯子凡自己也不想那么快走下山,所以一路停停歇歇,一直到天快黑了,才终于到了山脚。
下山之后,侯子凡就叫了辆车,把朱舒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挂了号之后,又背着她去检查。
医生确认她的脚踝只是普通的扭伤,再开了些药,侯子凡让朱舒坐在椅子上等着,他则是到一楼的取药处去拿药。
这时候,一个护士看着朱舒,笑呵呵地说:“小姑娘,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对你可真不错。”
朱舒愣了愣,摇头道,“不是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
护士反而笑着说,“普通朋友能做到这个程度,那就更难得了。”
朱舒还没说话,侯子凡便从楼梯口处大步跑了上来,冲她嘿嘿一笑,“好了,药拿到了,我再问问医生有没有其它注意事项,你等我一会,别急。”
说罢,又大步进了科室。
朱舒轻咬着下嘴唇,之前那种异样感,再次一点点地浮上了心头。
和侯子凡做了三年的同学,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侯子凡大半的脾性,她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虽然心地不坏,但心理年龄过于幼稚缺乏成熟的小男生罢了。
可是现在,看着侯子凡忙前忙后的身影,她才恍然地感觉到,自己过去的看法似乎……
并不那么准确?
虽然他很多时候还是很幼稚没错,也总是摆出一副嬉皮笑脸浑不正经的样子,但从今天的事情来看,在关键时刻,他反而能做得比大多数人都好,至少,比她心理预期中的他要好上无数倍,甚至让她隐隐的找到了一种安全感。
也许,人本身就是复杂的、多面的,而她过去认为的他,只是侯子凡的某一面罢了……
出了医院时,天已经全黑了。
侯子凡叫了个网约车,然后背着朱舒在路边等司机过来。
这时朱舒突然开了口,“侯子凡,我问你一件事。”
侯子凡说:“问吧。”
朱舒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味道,最终,却又还是硬问了出来,“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侯子凡愣了楞,然后转头看着她。
天已经黑了,四周亮着路灯,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侯子凡那双不算大的眼睛,此刻仿佛泛着璀璨的光芒,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想对你好!”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是拼命想对她好,有什么好的东西、有趣的事情,也会第一时间想着和她分享,看到她受了伤,比自己受伤还要心痛、紧张……
大概,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可是,你这样做……要是没有回报的话,不会觉得自己很吃亏吗?”
“那又怎么样,没有回报就没有呗。我的心告诉我,想要这样做,我就这样做了!”
侯子凡咧开嘴,笑了一下,笑得朱舒都能看见他白白的牙齿反射出来的路灯光。
他满不在乎地说,“做人要是处处算计,处处小心,一点亏都不能吃,那多累啊!我可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朱舒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我突然发现,你其实挺可爱的。”
“喂,男生怎么能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
侯子凡哼了一声,“你应该夸我帅。”
朱舒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说,“这话太昧着良心了,我夸不出口。”
侯子凡:“……”
朱舒看着侯子凡的脸,突然笑了。
“我开玩笑的,你今天的行为,确实可以一个帅字来形容。”
看着这个笑,侯子凡的心脏忽然一阵乱跳。
这个时候的朱舒,和平时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尤其是对他一言不合就凶巴巴的样子是大相径庭,甚至看上去有几分温柔,连带着,这个属于深秋的料峭夜色,也似乎变得温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