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初呆呆的看着蔡佳怡。 “不,她今晚不会在你的家里住。”
骆锦冷冷的说,“请把你家的地址给我,我现在就来接她回家。”
蔡佳怡伸直了两条腿,以脚跟为轴,两只小脚左右慢悠悠的晃着,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可是阿姨……今天沈念初同学的心情不太好,在我家里住一晚也没有关系的吧。”
骆锦的声音则是凌厉冷断:“不行,我是她的监护人,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可以擅作主张的住在外面。一个女生,怎么可以彻夜不归家,简直太荒谬了!”
“嗯嗯,阿姨您说得很对,您是担心她,我很理解。”
蔡佳怡先是语气很乖巧的同意了她的说法,然后话锋一转的道,“但我是她的同学,不是什么坏人哦,我的家里也很安全,您完全可以放心的啦。”
“我说了不行!”
骆锦声色俱厉,完全是命令地道,“请你马上把你家的地址给我,马上!现在!”
虽说之前就从沈念初的嘴里听说了她这个妈妈脾气不太好,蔡佳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真没想到,竟然会顽固和专横到这个地步。 不过听语气,对方似乎还不知道表白墙的事,否则,怒气值一定会直接翻倍。 轻歪了下小脑袋,蔡佳怡继续好声好气地:“可是,阿姨,我已经和沈念初同学约好了呀,我连床都给她收拾好了,您就让她在我家住一晚,好吗?”
她语气诚恳,但骆锦完全不为她的话所动,“这是我作为监护人的权力,我不允许!”
蔡佳怡扭头看了沈念初一眼,低声问:“你满十八岁了吗?”
沈念初犹豫了下,小声说:“刚满。”
于是,蔡佳怡再次温温吞吞的说:“阿姨,我提醒您一句,按照法律规定,只有未成年人,以及无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才需要监护人。沈念初同学满十八岁了,应该不再需要监护人了哦,您不能强制让她按照您的要求来,毕竟,她也算是个自由的成年人了,您可以提意见,但是她同样有权力决定自己晚上要不要在同学家里睡呀。”
“你的意思是,这是沈念初她自己的决定?!”
“当然是呀。”
“即便我不同意,她也要坚持这么做?!”
“嗯,应该是的。”
“荒谬!”
骆锦的声音里透出匪夷所思,还有极其强烈的愤怒。 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她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惯了,即便是身份相对平等的丈夫,因为性格软弱温厚,不喜争执,所以,一旦发生了矛盾,也总是退让于她。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家里的财政大权、公司的投资经营,还是子女教育,都由她全权做主,完全不容置喙。 像这种被人正面的反抗、挑战权威,对于她来说,堪称是一种多年都未经历过的体验。 更何况,这一次反抗她的、挑战她的,竟是从小就听话温顺,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 而越对女儿引以为傲,此时此刻,被反抗后,骆锦心里的愤怒就越强! “不行,我不允许!”
手机里传出急促的呼吸,她的声音也愈发尖锐起来:“我给了她生命,把她养到十八岁,辛辛苦苦培养她教育她,花了多少心血多少精力?现在来跟我谈自由,谈权力?她的命,甚至连一根头发都是我的,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这谈那?我说什么,她就该听什么!”
沈念初妈妈的专制跟固执程度,让蔡佳怡都觉得有些大开眼界了,她抬手捂住了耳朵,声音紧张柔弱,表情却依旧冷静的说:“阿姨,您别激动,沈念初同学永远是您的女儿,这个没错。但是,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她有独立的人格,不是您的玩偶或者机器人呀,您不能要求她什么都听您的。而且,现在都什么年代啦,大清都灭亡一百多年了,我真没想到,居然还能听到这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必须无条件的听从父母任何要求的理论,简直就是封建糟粕嘛。”
骆锦喘着粗气:“你说什么?!”
“还有,我真心的建议一句……” 蔡佳怡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的说,“阿姨,您对孩子的控制欲这么强,又这么自我为中心,说实话,有点儿像是自恋型人格障碍哦……您看,要不要抽个时间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她声音柔柔软软的,说出的话的内容,可一点也不软,而是硬得扎心。 沈念初更是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蔡佳怡竟然这么和自己的妈妈说话!? 而蔡佳怡的这一段话,让骆锦的冷静和理智再也维持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废话,语气冰冷的下了最后通牒:“很好,我懂了,我女儿会离校出走夜不归宿,一定就是被你这种人恶意教唆的!你教唆她离家出走,还故意不让她回家,这属于非法拘禁!我警告你,如果再不让她回来,我就去报警!”
在骆锦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即便再牙尖嘴利,见过的世面也有限,听到“报警”两个字,一定会胆怯让步。 果然,她听到那边,小姑娘的声音紧张了几分:“报、报警?您说真的?”
骆锦冷冷道:“当然是真的。”
沈念初的脸也白了。 结果,她只看到蔡佳怡表情淡定,声音却更紧张了几分:“阿姨,您别吓唬我。”
“我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那好……我和您说一件事哦。”
“什么?”
“其实,我有重度抑郁症的哦。”
骆锦冷冷的说:“重度抑郁症?”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是呀,人家受了太大的刺激,可能会自杀的呢。”
“别拿这个吓唬我,你想自杀就去吧。”
骆锦冷嗤一声,讥诮地道:“我数到三,把你家的地址说出来,否则我立即报警。”
按照平时,在外讲究风度仪养的她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但此时此刻,她的权威第一次遭到女儿的反抗再加上对方那绵里藏针的话语,带来的双重刺激,让本来就脾气不好的她,怒气已经彻底压制不住。 “啊,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您了。”
蔡佳怡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或是害怕的意思,只是慢悠悠地说:“我都录音了哦。”
骆锦愣了一下:“录音?”
“就是我们聊天的内容呀,包括刚才您说让我去自杀的那一段话。”
“什么?!”
“阿姨,您也不想我因为您的话受了刺激,真的自杀,然后这段录音被曝光在公众前吧?”
小绿茶温吞平和,乖巧无辜的道,“万一,我说万一哦。要是真的发生了,不知道多少人会对逼死我的您的身份感兴趣呢,您的声誉啊个人隐私啊什么的,可就很危险了……您觉得,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值得吗?”
骆锦瞬间咬紧了牙齿。 她明知这小丫头的话九成九点九的可能都只是在威胁她,但却不得不压制住了怒气。 几秒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她要住你家是吧,那就住吧。”
不等那边再说什么,就直接按下了挂断键,用尽所有理智,才控制着没将手机狠狠砸向车外。 …… “喏,这不就搞定了吗?”
蔡佳怡的下巴微微抬高,冲沈念初晃了晃手机,“你妈妈已经被我成功说服了。”
说服…… 这也能算是说服吗? 沈念初在旁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想笑又笑不出来,轻声道:“你的胆子好大,竟然敢那样和我妈妈说话……” “有什么不敢的。”
蔡佳怡笑,“她又不会真的吃了我。”
沈念初抿抿唇,目光惆怅:“我就不敢。”
她突然很羡慕蔡佳怡,能有这样的勇气。 蔡佳怡笑吟吟的,“其实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就好解决了。比如你妈妈吧,她的弱点就是好面子,所以才会担心我真的有录音,选择了暂时退步。”
沈念初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这时候,蔡佳怡瞥了一眼她,忽然说:“咦,你的裤子脏了,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弄脏的吗?”
沈念初低下了头,果然发现左边的裤子上多出了大一块黑黑的污渍。 蔡佳怡起身去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套睡衣出来了。 “这是我的睡衣,我看我们两个身材相差不大,你应该也可以穿,内衣就算了,我想你也不会要的。你放心,睡衣我洗干净了的,你现在去洗个澡,换上吧?”
沈念初起先有些局促犹豫,但又想到自己的衣服弄脏了,还是要换一下。而且,她在外面走了一天,灰尘总是有不少的,总不能就这样毫不讲究的睡到别人家的床上。 她慢慢的伸手接过了睡衣,轻声说:“谢谢。”
“嗯,那扇门的后面就是卫生间。”
蔡佳怡抬手指了指,仔细的交代着,“淋浴的开关向左是热水,向右是冷水哦,洗发水沐浴露都有,对了,浴室柜里有两条新毛巾,你可以拿去用,吹风机也在柜子里。换下的脏衣服不用管啦,等会儿我会用洗衣机洗的。”
“……好。”
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沈念初先把门给关上,然后她并没有立即去洗澡,而是站在那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睡衣,怔楞了一会儿。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在没有父母的陪伴的情况下,在别人的家中过夜、洗澡。 而且,还是一个之前她无比讨厌又无比怨恨的人。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复杂之极…… 大约半个小时后,洗完澡、吹干头发,也换上了衣服的沈念初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了。 却没有在客厅里看到蔡佳怡的身影。 正有些奇怪,忽然听到一个房间里传来了蔡佳怡的声音:“你洗完澡了吗?”
她走进了房,便看到了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她的蔡佳怡。 沈念初踌躇了下,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蔡佳怡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沈念初停在她旁边,和她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轻声问:“你在干什么?”
“看星星啊。”
“看……星星?”
“嗯。”
蔡佳怡看着夜空,不知从哪里摸出几颗糖,放在掌心中,头也没转的递给她,“要不要吃一颗,听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糖心情会变好。”
沈念初抿抿唇,小声说,“可是,睡前吃糖,对牙齿不太好吧……” “偶尔吃一颗有什么关系呀。”
她满不在乎地道,“人生短暂嘛,当然是自己开心最重要啊。”
沈念初思索了会儿,终于伸出手,随意的取了一颗。 蔡佳怡的目光快速地瞥了一下,点头道,“这个糖挺好吃的,眼光不错哦。”
沈念初剥开了糖纸,放进口中,下一秒,甜甜的味道随之传来。 蔡佳怡也吃了一颗,然后看着她,嘴角浮起了一抹轻笑,“好奇怪哦,我们两个居然有一天会站在一起吃糖、聊天。”
沈念初低头看着手里的糖纸,心里想,确实挺奇怪…… 至少,在今天之前,她连做梦都从未想到过,还会发生这样的一副景象。 过了一会儿,蔡佳怡看了下手机:“哎,都十一点多了,你要睡吗?”
沈念初点点头。 蔡佳怡便把她带去了那间次卧。 关了等,在床上躺下,再将一床被子拉起盖在身上,沈念初睁着眼,望向头顶漆黑黑的天花板。 蔡佳怡则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并没有马上去睡觉,而是拿出了手机,看向了陈嘉鱼刚发来的几条信息。 “现在怎么样了?”
“沈念初的情绪还好吗?”
蔡佳怡轻哼了一声,细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着,输入道:“男朋友,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太直男了一点,还是压根就是块大木头啊?”
看到她那都快从字里行间溢出来的不悦,陈嘉鱼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猜猜我是谁:“啊,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旧情敌忙前忙后,忙了好半天,男朋友却一开口就只知道关心她的情敌,换做是你,会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