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里,赵新或是带着刘胜,或是带着王远方,来回往返于十八世纪的熊岛和现代的不冻港之间,为开春后的转移和基地建设做准备。 从安德鲁叔叔牧场买到的十匹重挽马已经送到了不冻港北部的农场里,赵新从当地招募了一个农民负责照料这些马匹;至于农场里那些老旧房屋的修缮,他眼下根本顾不上,就先搁着吧。 赵新用了一天的时间,在当地的公众图书馆里,从众多资料中找到了十九世纪后期的本地地图和周边矿产资源分布图。他把这些资料复印了一份,带回去给了陈青松,让他提前进行规划设计。 又过了几天,邓飞发来消息,那艘散装货船载着五千吨粮食离港了!预计二十五天后到达。 赵新仔细计算了一下时间,货船到港后,熊岛那边的海面结冰期也就结束了,马上就可以开始进行转移。届时,他会和刘胜、王远方等人一起过来接船。与此同时,赵新又让刘胜开始对王远方等现代众进行轮船知识的培训,赵亮和张波将暂时负责管轮的工作。 眼下有了刘胜、邓飞、赵亮、张波和丁国峰这五个人,货轮马马虎虎可以开动了。至于人手不足的水手船员,先从流民中选十几个人慢慢训练。 熊岛上的普通话培训班进展还算顺利,包括额鲁、瑟尔丹、恒吉和胜海舟等十人,已经可以用汉语念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日常问候用语。估计再有一两个月,一般交流就不成问题了。 至于雅尔哈的病情,他在洪涛和刘思婷二人到来之后大有好转;全身大面积感染已经痊愈,唯一不足的就是手指坏死了三根、脚趾坏死两根,洪涛在诊断后进行了切除。以后再想打猎怕是不可能了,先跟着刘铮一起照顾那些缴获的战马好了。 赵新已经将自己之前采购的所有医疗物资都交给了洪涛和刘思婷,又让两人开单子罗列需要补充购买的其他医疗物资。洪涛提出想购买一套小型X光机和彩超设备,赵新也答应了。 陈青松是有一点设计规划功底的,他在拿到赵新提供的地图资料后马上就投入了工作。赵新的建议是在港口附近建立未来的城市,以此为依托,顺着西拉河一直向西北发展,建立多个农业小镇;而当地的农田的开发主要在西拉河的西岸发展,东部以后是军营和未来的工业设施。 赵新考虑在未来的一年里,除非是购买武器需要暂时离开,其余大部分时间都会停留在十八世纪这边。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中旬,随着从渔村快马赶回的十人小队哨骑送来消息,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终于都集中到了南海十四岛中最大的熊岛上。 坐困愁城的珲春协领倭特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百多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每天上门吵闹的镶黄旗家属让他的头都快炸了。于是他便私下找来了当地的萨满,想要通过做法问卜吉凶。 神龛牌位前,随着腰铃和抓鼓声响起,两名带着面具的萨满一手拿着鼓鞭,一手拿着抓鼓,开始有节奏的敲击,身体也随之上下起伏;另外两名戴面具的萨满手里拿着晃铃,一边抖动,脚下忽而前进,忽而后退。 负责占卜的老萨满,戴着一顶彩穗遮脸的神帽,跪在神龛前上完香后,嘴里便开始唱起抑扬顿挫的神歌,进行占卜。 (这就是后世东北跳大神的始祖。) 倭特山神情紧张的站在萨满身后,等待占卜的结果。闻讯赶来的正黄旗和正白旗佐领被倭特山的戈什哈拦在了门外,两人面面相觑。 协领大人这是要闹哪样?家里祭祖治病盖房子您叫个萨满来也就罢了,军政大事也让萨满占卜吉凶,这要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了,要是军国大事都找萨满来占卜做法,还要我们这些驻防兵干嘛? 看着关闭的屋门,两名佐领无奈的摇着头,各自叹了口气。他们知道,这事要是换了自己估计也和倭特山差不多。 一个时辰后,老萨满终于和各路神灵沟通完毕,低声对倭特山说出了占卜结果。 “神灵说,那岛上来了几个恶魔,带领着一帮手下……那些甲兵们都战死了……” “水神说,这些魔鬼还有如山一般大舟……能在海上日行千里……” 话说萨满教信奉的是万物有灵,在各路神仙中,祖先亡灵所形成的鬼神以及带来人间各种疾病与死亡的神灵是最核心的,而火、山川、水、树木、日月星辰、雷电、云雾、冰雪、风雨、彩虹和一些动物,也都被赋予了神格。 “祖先说,我们……我们……”老萨满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刚才咽进肚子里的那些话,万一被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倭特山的冷汗顺着额头不住的流下。他此时两腿发抖,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不住的朝着神龛磕头。 都死了?这下尼玛要出大事了! 半个时辰后,失魂落魄的倭特山从屋内走出,等候半天的两名佐领急忙上前询问。 “大人,您没事吧?”
正黄旗佐领先开口问道。 “是啊,大人。占卜结果如何?”
正白旗的佐领看着倭特山,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倭特山呆呆的盯着自家后宅的地面,久久不语。 几天后,宁古塔副都统安临率领着三百骁骑甲兵,一人双马,紧赶慢赶的到了珲春城。又过了几天,吉林将军庆桂派来参与调查的一名协领也带着两百骁骑甲兵到了;此人名叫托克通阿,他见到安临后便将庆桂的亲笔书信转交给对方。 在信中,庆桂命令安临务必查清此事,不得拖延。那些失踪的甲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坐在衙署大堂上的安临,首先让师爷将庆桂的信读给下面众将听了,接着冷眼扫视了在座众人一遍,感觉官威气氛都足够紧张严肃后,这才缓缓说道:“庆大人已将此事快马上报了兵部,并准备上奏皇上......” 他话音刚落,屋内众人就听到“哐当!”
一声,抬眼一看,原来是倭特山连人带身下的椅子一起翻倒在了地上。一名正黄旗的佐领连忙上前将倭特山扶起,又将摆好椅子让他坐下。 安临心里骂了一句,倭特山这个王八蛋办的叫什么事!捅了个大篓子不说,一百多大活人居然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革职查办恐怕都是轻的,甚至连安临自己还要吃瓜落儿。 等倭特山重新坐好,安临咳嗽了一声,说道:“倭特山,把最近几日的进展说说吧。”
倭特山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向安临躬身施礼后说道:“大人。根据前几日哨骑传回的消息,卑职可以肯定,雅尔哈、瑟尔丹一干贼子俱藏身于熊岛。”
他顿了顿,朝安临瞄了一眼才继续说道:“不过,不过另据前日回城的哨骑小队所报,另一支十人小队自上岛搜索后也失去了联系。恐怕……恐怕他们和托莫霍果一样,已遭不测。”
“咝”安临倒吸一口凉气,事态变得愈发严重了。他想了一下,随即喝问倭特山道:“南海冰面何时可以解冻?”
“今年气候跟往年一样,总要三月中旬才可出海航行。往年也都是在三月底四月初巡视南海诸岛的。”
“眼下冰面情况如何?可有查探?”
“昨日哨骑来报,冰面稍有松动。”
“熊岛那边呢?”
“因熊岛北部海湾内长年不冻,所以每年那里的冰期也会提前结束。这会儿再想上去,大军恐难通过。若是只派小规模的队伍上去,恐怕……” 安临听明白了,一百多人上岛一个都没回来,再派一百人去恐怕也是没用。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过了一会才说道:“如此说来,怕是只能等到三月了。”
“卑,卑职也是如此认为的。”
倭特山低着头喏喏的回着。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安临命他领兵登岛,老萨满占卜后说的那一番话把他彻底吓坏了。不过那话他真要敢说出来,一定会落得个妖言惑众、蛊惑军心的罪名。 “水营那里,战船情况如何?”
安临继续追问。 “战船三十艘,其中三板船二十艘,四板船十艘,粮船五十艘。各式战船均装有火炮,其中三板船装奇炮一门,四板船装子母炮两门。所有船只保养完好,均无损坏。”
“如此……让水营现在就开始整备战船,待冰期结束,立刻出海登岛。”
安临命令道。 “遵命。”
倭特山抱拳躬身行礼,等回到座位上趁人不注意,悄悄擦了一把冷汗。 安临坐在堂上陷入了沉默。这位一天到晚的就是想着捞银子,真遇上这种情况,他也不知如何应对。 “大人。”
托克通阿此时站了出来,抱拳道:“末将请求率麾下两百甲兵,前出熊岛搜查。”
众人一听,心说还真有不怕死的! 倭特山突然站起身劝阻道:“万万不可。”
托克通阿轻蔑的冷笑道:“哦?难道你倭特山被吓破了胆子不成?”
倭特山连忙解释道:“这几日海水渐暖,南海洋面各处结冰已开始松动。从绥芬河口那里下海走冰面十分危险,这会儿就连马拉爬犁也过不去了。”
托克通阿急道:“那我等众人总不能在这里死等下去吧?庆大人那边还等消息呢。”
他这话连安临都给捎带了进去,这让副都统大人顿时就面色一变。 安临沉声道:“我看这样吧。倭特山,让那个回来的哨骑小队领路,你再派甲兵一百人,与托克通阿一起到绥芬河口查探。托克通阿,此去你只是去查探情况,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得擅自登岛,违者军法处置。”
“大人,这……末将恐怕对将军府那边恐怕不好交差啊。”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安临瞪了托克通阿一眼,继续说道:“珲春这边将替你安排好粮秣马匹。你到了之后,就在渔村北面扎营。每日须派兵监视熊岛情况,不得使一人逃脱。等到三月冰化,我们就从西、北两侧一起登岛进剿。”
“就依大人方略。”
堂上众将躬身施礼。 众人退下去后,安临的笔帖式凑上来问道:“主子,您看会不会是岛上的野兽?那里既然叫熊岛……” “胡扯!”
安临虽然贪婪无耻却还不蠢。“什么野兽能让一百多披甲兵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临起身踱了几步,然后才站住说道:“失踪的那些珲春城镶黄旗甲兵俱是精锐,不少人还去过大小金川。如此剽悍之辈,居然一个都没能逃回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笔帖式为难的说道:“主子,那要如何跟将军府回报呢?”
是啊,该如何跟吉林乌拉那边禀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