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瞧了的永安帝怒气冲冲甩袖子离开。 徒留下一干惶惶然的太医拿着神药和时阅川面面相觑。 院正是个死脑筋,此刻还高抬嗓子多嘴问一句:“陛下,这神药……” 永安帝脚步一顿,随后龙行虎步,走得更快了。 倒是他身后的大太监脚步渐渐缓下来,瞧着永安帝仿佛并未察觉,赶紧一溜小跑又回来了: “把药留下来吧。”
这东西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院正闻言一哆嗦,迅速将药瓶子塞到大太监手中,然后再见他一溜小跑,又迅速跟上仿佛什么都没察觉的皇帝后头,心也是戚戚然。 “我就说,上回请平安脉,陛下的身子仿佛虚了许多,也该是进补的时候了。”
“院正大人,您也这样觉得呀!我上回给陛下开的补身良方,听说陛下为了省钱都没喝呢!”
时阅川只恨自己不能迅速离场,如今连此等密辛都听到耳中了。 然而这边脚步刚抬,却见几名太医又凑了上来: “时大人,这神药之前传的这样声名赫赫,不可能只有这一种功效吧?你是不是还藏着掖着了?”
一群糟老头围了上来,各自伸出枯瘦的手掌: “再来几瓶,也叫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这神药吧。”
“是极是极,我等倒要看看,有这样迅猛的功效,怎么偏还能渗透的温补人的身子呢?”
时阅川:…… 对方说的太诚恳,饶是智计如他,此刻竟也仿佛分不出是真想研究,还是也想要一展雄风…… 罢了罢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补救的呢? 且静待御史弹劾吧,不差这一点。 于是光风霁月的神仙公子便认命的从怀中又摸出一个瓶子来: “诸位,谨慎查验。”
他虽是没有吃过这药,可看这药如今在外城是有多受追捧,又赚来多少银钱,心中对神药的效果也多少有两份把握了。 这些太医们个个头发都花白了,不谨慎不行啊。 然而药一入手,一群太医们迅速簇拥着回去了,谁还管这探花郎呢?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时阅川猛的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汗湿了。 只是不知道这赐婚经此波折,又要拖延到几时才能下圣旨? 他恍惚想着明日被弹劾的场面,再加上这神药的能力—— 唯有叹息。 …… 而这边。 永安帝怒气冲冲的走向后花园,在湖边凉亭处看着逐渐枯败的荷叶,心气这才顺畅了些。 “果然是朕宽容太过,如今人人都敢开玩笑了!”
这话可大可小,不过放在永安帝身上嘛…… 大太监赶紧给他扇了扇风,身侧又有数名宫女太监忙着布置茶水点心,大伙儿全做聋子哑巴,只有大太监此刻笑着宽慰陛下: “陛下宽容,心胸广博,正是咱们大政之福呢!如今谁不感念陛下恩德?”
“陛下也无需生气,探花郎特意带来这些,想必为的也不是……” 他聪明的将中间几个字隐去,接着说道:“……还是心疼陛下这段时间殚精竭虑,白首穷经,着实太耗费心神了!”
“别说是满朝文武,便是奴婢,看着陛下熬得这样憔悴,内里也是心疼!”
“只陛下承担的是家国万事,当的是千古明君,奴婢才不敢打搅。”
“只是如今,国师说灵潮大约不会再起,各处也逐渐安稳,陛下也当歇息一下了。”
“时大人多蒙恩宠,如今冒昧送药,想来也是感恩陛下,这才来表达一番敬爱之心。”
这么多年来,大太监能够一直得永安帝信任和恩宠,甚至满朝文武都客客气气,着实是有两分功力在的。 哪怕永安帝明知道他在说好话,可这么一听,竟然也不自觉开始心疼起自己来了。 就是! 怎么轮到朕,做个明君就这样辛苦呢! 既然都这样辛苦了,不再比别的皇帝多活个十年八年,岂不是亏心? 这段时间确实虚耗太过,补一补应当也可以…… 只是补身子,并不是补肾精…… 永安帝内心开始摇摆了。 大太监一看,话说的便越发贴心了: “这神药的名气,当时满朝文武无不听说,听说许多大户都偷偷遣人前去夺药……如今时大人既然敢呈上来,太医们又都说有温补功效……” “依奴婢看,陛下何妨给他们这样一个脸面,也保养保养自己的身子?”
永安帝脸上一阵羞脑: “你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朕如今就需要服用这、这……哼!”
陛下也是男人,男人嘛,谁还没点自尊心呢。 大太监自觉自己只算半个男人,可对于陛下的心思,他陪伴多年,揣摩的还是到位的。 于是此刻只能接着小意劝着: “陛下可不能不将自己的安康当回事啊!”
“探花郎还年轻,也未成家,他懂什么叫龙精虎猛,又如何知道陛下的雄风?”
“太医院日常也只会开些温补身子的太平方,便有十分功效,也只敢说三两分。”
“可饶是如此,他们仍是建议陛下每两三日服上一颗,依奴婢觉得,这药的温补功力定然是极好的。”
“陛下,便是为了贺一贺探花郎即将成婚之喜,好歹也保养保养身子吧!待得那外城的戏园子盖好,您不是还要御驾亲去吗?”
说起出宫,永安帝心中又跟猫爪子挠似的。 就因为这该死的灵潮,他这几年日子过得格外艰辛。 国师前些日子曾说,这一波过去,日后应当无虞。 可他说完人就又不见了,徒留永安帝一个人支应大局,格外艰辛。 永安帝将茶盏搁下: “罢了,去将药备上,待用完晚膳我再服用。”
大太监忙不迭将怀中药瓶拿出来: “陛下,臣又验看过一遍,足有八颗呢!”
这可是八百两银子,若非为了抱大腿,白麓这见钱眼开的才不舍得拿出来呢。 永安帝又不是傻子,大太监回身拿药时,他自然心里明白,只不过过不去那道坎罢了。 此刻只冷眼扫了一眼对方,又重新站了起来。 “回御书房,拟旨,给咱们的探花郎赐婚!”
最后那句,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